魯王監國在鎮江大破滿清江防水師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南京,而此時洞庭水師又大掠瓜洲渡,八月間被魯王毀壞過的一次瓜州炮台,還沒修複完成又被滿大壯再次破壞。
隆武三年九月下旬,魯王與滿大壯會師於南京城東的儀征縣,舟船過千,大軍三萬,江南大震。
兩軍隨按原定計劃,趁著滿清江南水師大敗,清軍無力與明軍江上爭雄的時機,沿江掃蕩清軍炮台,將滿清江防徹底摧毀,使得明軍戰船可以隨時進出長江。
明軍隨取揚中、靖江等江心沙洲為臨時水寨,戰船四處,一面將滿清漕運切斷,一面四處襲擊清軍薄弱之處,摧毀沿江所有炮台。
一時間,千裡長江處處烽火。
明軍戰船機動,忽東忽西,各地清軍都提心吊膽,滿清將大明的南直隸改成了江南省,沿江近千裡,十府三十余縣,西起池州府,東至松江府都在明軍的攻擊范圍內。
清軍在江南雖然還有十三萬人,但卻不可能分兵把手這麽多地方,那些小縣也就不到千人把守,而明軍水師三萬眾,合而擊之,除了南京、揚州、鎮江這樣重兵駐守的大城不能打,其他小城還不指哪破哪。
江寧城內,洪承疇寢食難安,江南各州縣的清官、綠營兵也睡不著覺,他們擔心不知道什麽時候,明軍就忽然殺到城下,要了他們的腦袋。
洪承疇對此也沒有對策,他之前數十年的經歷,無論是對抗流賊還是滿清,都是在北方,對於這種舟船作戰,機動襲擾,是一頭霧水,只能寫信給多鐸,“自八月海寇一入長江以來,江南人心浮動,今海寇二入長江,破我舟師,又招湖廣逆賊來助,長江已非我大清所有。唯今之計,唯有假意議和,使賊寇退出長江,然後重整江防,望王爺務必盡早促成此事,否則朝天經略江南三載之功,盡覆東流,江南千裡道服網巾,不為聖朝所有。”
千裡長江,每一處都能成為明軍的攻擊點,洪承疇為了應對,在催促多鐸的同時,只能派八旗騎兵沿江監視。
這時八旗兵多少還保持著陸上的雄風,鐵蹄滾滾,在長江兩岸馳騁,不過明軍坐船,省時省力,八旗大爺每日跟著船跑,時間一久,屁股都磨出泡,卻有些吃不消了。
明軍戰船沿江襲擾,快船四處出擊,八旗騎兵疲於奔命,明軍乘船從岸邊駛過,向岸上監視的清軍騎兵射箭放銃,不時進行挑釁,八旗暴跳如雷,卻無可奈何,騎兵是陸上的霸王,下了水就是旱鴨子。
八旗騎兵只能拔馬離開,但也不走遠,像一塊臭皮膏藥一樣緊貼著明軍水師,在遠處監視,他們不下水,也不讓明軍上岸。
值得洪承疇慶幸的是,明軍水師除了摧毀江防炮台之外,並不攻打城池,這也讓他更加確定了明軍必然有所圖謀,不過明軍封鎖長江這是陽謀,光明正大,就是看準了滿清水師不行的弱點,洪承疇知道也沒有辦法。
鬥轉星移,時光流逝,明軍對地方上的威脅,洪承疇還沒解決,另一個問題又擺上了台面。
北方經濟破壞,民生凋敝,山東鬧起了榆園賊,京師十多萬不事生產的旗人要養,明軍船隻堵在江面上,北上的船被堵在了鎮江,南下的船被堵在了揚州,漕運已經完全斷掉,滿清朝廷已經下詔對他進行訓斥,責令他盡快恢復漕運,就更讓他這匹老馬愁白了頭。
十月朔,寒衣節,轉眼到了立冬,江寧城也如入冬了一般,變得冷清蕭條起來。
這時從城門進來一人,形象有些狼狽,正是一個多月前在銅陵被滿大壯抓獲的清永昌的大掌櫃閻從念,
他這次是被明軍放回南京來。明軍進入長江,漕運被堵了大半個月,揚州、鎮江的運河內,擠滿了南來北往的商船,其中大半的是晉商的船。
明軍在長江上活動,糧食是關鍵,江南一部分士紳暗中為明軍提供了一批糧食,但明軍三萬人,消耗實在巨大,江南複明士紳這幾年也比較慘,並不富裕,地主家也沒多少余糧,支持的糧草有限。
明軍從湖廣運糧也不方便,糧船不是兵船,清兵打不過水師,欺負糧船倒是沒問題,明軍每次運糧,都要派船護衛,湖廣不時有糧食運來,明軍偶爾也破個小縣,但糧食依然匱乏。
滿大壯幾次向湖廣催糧,魯監國地少人多,也需要糧草,王彥便把主意打到了晉商身上。
江南物產豐富,大運河堵了無數貨船,對於商人而言每天都損失巨萬,這些物資中鐵、銅、糧食可以禁運,但絲綢、棉布、瓷器、茶葉,明軍卻可以狠狠的敲詐一筆,然後放行。
閻從念被放回來,就是給范永鬥等晉商提個建議,讓他們拿江北的糧食,或是銀子來買路。
不多時,閻從念來到了南市。
漕運被斷,不僅僅是北方著急,江南的經濟也受到了影響,以前江南的物資大都賣到了北方,有塊穩定的市場,現在漕運一斷,便只剩下走私賣給湖廣、江西的明朝商人,或者勾結浙東海商通過魯王的勢力賣到日本朝鮮。
明朝商人見漕運被明軍切斷,江南物資無處可銷售,不賣給他們江南商人便無處可銷,他們自然壓價,給的價格還沒收來時高,不少商鋪都賠了個底朝天,只能暫時歇業。
整個南市上,大多數店鋪都已經關門,只有少數幾家門還開著,但漕運若是繼續斷下去,估計遲早也的關門大吉。
作為清永昌的大掌櫃, 閻從念對於南京的情況十分熟悉,這幅蕭條的景象,讓他有些吃驚。
他一路觀望著來到一座佔地頗大的店鋪前,店鋪的匾額上“清永昌”三個大字金光閃閃,門兩邊的牆壁和掛著的旗幡上分別寫著一個大大的“當”字,也是金色的,充滿了銅臭之氣。
南京作為明朝南都,人口眾多,不知道多少王公貴族、勳貴、大臣集聚於此,而隨著大明被打到西南,這些大清眼中的前朝遺老,日子肯定不好過,典當家業在所難免。
清永昌會做生意,周圍店鋪大多歇業,就他這當鋪最為紅火,輕輕松松就把明朝貴族,兩百多年來積累的寶貝,收入囊中。
閻從念走進當鋪,用力在櫃台小窗子上敲了幾下,不多時窗子打開,一個趾高氣揚的生聲傳出來,“當什麽,拿來吧。”
“是我。”閻從念眉頭一皺,溫怒道。
他心情可不太好,被明軍關了快一個月,天天看別人臉色,沒想到剛回來,一個當鋪夥計,也敢跟他擺臉色。
“嘿~你這人尋我開心是吧。”裡面的人,卻顯得比他更不耐煩,“我管你是誰,愛當,不當。”
“啪”的一聲,小窗戶居然直接關了起來。
清永昌是大清皇商,官府關系到位,洪總督那裡沒少送禮,整條街就只有他們一家可以做典當生意,別人開當鋪,直接便砸,而且進了清永昌的東西,城中其他當鋪也不能收,否則就是不給清永昌面子,壞了皇商的規矩,所以夥計根本不用擔心。
(喜歡本書的朋友,請qq閱讀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