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中,楚黨官員奔走於各個大戶之間,一天下來借了三萬多石糧食。
這個數字看起來是很大,但是對於整個南直隸來說,就明顯不夠,只能是杯水車薪了。
事實上,中國始終是個關系社會,江南士紳和楚黨沒有多少交情,他們之中,就算大多數人並不讚成謝三賓等人的做法,也不好和他們撕破臉皮,畢竟他們是熟人,是鄉黨。
面對屈屈三萬多石糧食,楚黨官員還是有些氣餒的,陳邦彥等人一碰頭,看著糧食入庫,不禁抱怨道:“我這堂堂尚書,求爺爺告奶奶,才這麽多。”
方逢年也道:“我是豁出臉面,找了些故舊來借,他們不好不給我面子,多多少少的都借了一些。”
其他人也是窩火的很,心中都有一股怒氣在滋長。
好在王彥給了錢謙益一個正二品右都禦使的官銜,請他這個江南魁首出面,借糧的局面才好轉一些。
有了部分江南士紳的支持,南京的糧價雖然還在飛漲,但是官府手中依然有些余糧,平價糧始終有售,尚可穩定民心。
只是錦衣衛追查始終沒有結果,還損失了一員密探,使得王彥始終沒有有效的反製手段,只能被動的等湖廣糧來,這讓王彥十分懊惱。
這樣的情況持續到第二十天,王彥給黎遂球的日期,馬上就要過去,官倉的米糧用完,借來米糧也用的差不多的時候,整個南京朝廷便顯得有些急躁起來,躁動不安的氣氛在南京內外蔓延。
次日一眾楚黨官員,清早便在南京城北向江面眺望,依然沒有見到糧船的蹤影,心中便更加焦躁起來。
現在南京城內糧食雖然勉強支撐,但幾個賑災縣卻快要斷炊,有的地方已經有饑民開始鬧事,官差和饑民都出現的傷亡,若是還拖幾天,恐怕事態就不容易控制了。
下午,王彥得到稟報也到了南京北城,劉順氣得舊事重提,憤然對王彥道:“殿下,實在不行,我看還是抄了那群狗娘養的,他們死,總比饑民暴亂強。”
王彥這次沒有一口否定,只是說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這麽做!”
眾人一陣沉默,眼見日頭西斜,正在這時,王彥向西一看,只見一支船隊,浩浩蕩蕩的從西面駛來。
陳邦彥等人見王彥表情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立時也看見一艘艘大船遮蔽江面而來。
劉順見船上掛著湖廣布政使司的燈籠,掛著五德商號的旗幟,興奮的一拳捶在牆朵上,大笑道:“殿下,我們的船,糧食來了。”
王彥見此也松了口氣,他今後所能依仗的東西,一個是傳播忠天下與忠皇帝的區別,一個就是法,所以他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破壞明朝的律法,抄了殺了雖一時之快,但不按流程走,壞了規矩,法就立不起來,更限制不住皇帝。
糧食一到,王彥對眾人說道:“走,去碼頭看看!”
當下一行人下了城牆,便往碼頭而去,一個個都想快點親眼看看船上的米糧。
江面上這麽大動靜,南京城的百姓,自然也知道糧到了,心頓時安定下來。
船隊到了碼頭邊,無數碼頭苦力已經圍了上來,準備卸貨,但船隊卻並沒靠岸,半響才有一艘大船過來。
這讓王彥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一旁的眾多官員,也有些疑惑。
這時船上搭下船板,走下來一人,正是黎遂球。
王彥等他行了一禮,便急聞道:“怎麽現在才來?”
“卑職從湖廣南下,沿途經過池州府、太平府時,見兩府存糧已經耗盡,因而停泊卸了一批糧食下來,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還請殿下恕罪!”黎遂球連忙請罪。
王彥忙一手托起他,“這樣也好,免得運道南京後,再往回運,節省了不少人力。”
王彥頓了頓,問道:“現在還有多少糧食?”
黎遂球看了看左右,小聲說道:“殿下,船大都空了,只有八萬石。”
八萬石?眾人臉色一變,王彥不禁溫怒起來,“八萬石?你在池州、太平放下了多少糧食?”
黎遂球沒有解釋,而是靠上來小聲說道:“殿下,到船上去卑職再作解釋。”
王彥見此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要弄什麽名堂,但黎遂球跟了他四年,一直掌管後勤,從未出什麽過錯,王彥還是很信任他的。
當下他吩咐眾人留下,隻讓陳邦彥等四五名楚黨乾員,隨著黎遂球上船。
眾人從船板上去,進了船倉,王彥忽然一愣,只見裡面聚集了不下二十多人,除了陳永華外,剩下的人王彥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卻也都面熟,大多是廣南的商人。
“這是?”王彥與陳邦彥等人都是一愣。
“我等是來跟著殿下發財來了!”船倉中二十多個人齊齊給王彥行了一禮。
在王彥上船之時,碼頭上的苦力之中,卻有人悄悄離去。
那人回到城中,在坊間小道七彎八拐的走了許久,最後來到一家大戶的後門,他警惕看了看四周,然後才敲了敲門。
半響後門被打開一條縫隙,伸出一個腦袋,同他交談了幾句,他便閃身進入。
他被人領著在後院穿行,只見小橋流水,雕梁畫棟,曲徑通幽。他順著甬道行走,又走過一個長廊,經過一個穿堂,最後被領到一個小廳內。
不多時,一人走出來, 正是一身錦袍的隆平候張拱日,他疾走如風的進入小廳,邊走邊急問道:“碼頭那邊什麽情況?”
那人忙回道:“回稟侯爺,糧船是到了,就二十多艘,但是不知道為何,並沒有靠岸卸糧!”
張拱日皺了下眉頭,說道:“你繼續打探,務必要弄清楚,運來了多少糧食。”
“是,小的領命!”
“給他十兩銀子。”張拱日隨即揮了揮手,讓他回去,然後吩咐管家道:“你快去給本候被馬,本候要立刻出城。”
不多時,那苦力便又從隆平候府的後門出來,手裡拿著一枚銀錠,邊走邊用手掂呀掂,臉上滿是喜色。
他走過一段小道,正要將銀子收入懷中,轉入一處巷子,卻正好和人撞了一個滿懷。他正欲大罵,可抬頭一看,入眼正是飛魚服、繡春刀,冷臉瞪著他的錦衣衛,他立時便臉色煞白,險些嚇出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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