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中清將徐得功冷汗直流,但是他知道,這只是佔時的,作為善於使用火器的漢軍旗,對於明軍火器自然心中有數,佛朗機的射速雖快,但是隻配備四個子銃,等打完四輪,立刻就會慢下來。
果然,幾乎片刻間,明軍便打完四輪,衝陣的清騎陣形,經過炮擊後散亂了一些,但明軍的火炮也一下稀疏起來。
這讓伏在馬背上衝鋒的騎兵,松了一口氣,而蹲坐在地上的明軍槍兵也輕松了一些,畢竟數百枚鐵彈不停的從他們的頭頂掠過,刮起陣陣勁風,也不是一種特別好的體驗。
不過,若是能夠選擇,他們還是希望火炮不要停歇,最好能將衝來的清騎全部乾翻,這樣就能避免帶著地動山搖聲勢的清騎撞上陣來。
“兩百步!點火!”清騎在稀疏的炮火中繼續奔馳,前鋒已經衝到兩百內,指揮火銃手的將領立時大聲喝令。
數千火銃手拿起火石,敲打著,陣中“叮叮碰碰”的聲音響成一片,等士卒將火繩點燃,然後固定在火繩夾上,清騎已經帶著排山倒海的威勢殺到一百五十步。
要指揮數千火銃手,有次序的輪射,靠吼,靠令旗都不行,士卒也不能時刻扭著腦袋看著將領揮旗,而軍中戰鼓又承擔著調令諸軍的責任,明軍的火銃隊便形成了一套獨立的指揮。
“噠噠”的兩聲嗩呐聲響,點燃火繩的第一排銃手立刻將銃平舉,而後隊伍中的嗩呐手,繼續吹出一聲高亢的長音,第一排火銃手立時扣動扳機,引藥鍋蓋打開,燃燒的火繩落下,頓時響起一連串的“砰砰砰”聲響。
明軍陣中,彌漫的硝煙更加濃厚了一些,遠遠看去,明軍仿佛騰雲駕霧一樣。
此時,清軍騎兵,已經衝到一百五十步內,他們正為明軍火炮稀疏下來,而慶幸之際,密集的鉛彈卻撲面而來,不少清兵被打的身子抖動,但卻並未落馬,顯然是距離太遠,清軍又穿得厚實,所以火銃未能破甲。
明軍陣前,士卒們見此,微微有些騷動,將官臉上帶著戰場上特有的猙獰,發出猛虎一樣的怒吼:“再放!”
嗩呐手的吹奏不曾停歇,火銃手根據節奏和聲音來辨別指令,使得數千人能夠做到整齊劃一,做到三列銃手輪流射擊,一點也不顯得混亂。
陣前騰起的硝煙,模糊了火銃手的視線,但他並不管這些,鳥銃的準頭,比弓箭還不如,打不打的中,全憑運氣,士卒們不用瞄準,因為他們是靠著集體的力量,靠整排銃手同時開火,向撒豆子一樣,潑出一片彈雨,來造成殺傷。
士卒們沒功夫觀察戰場,他們放完一銃,必須按照嗩呐、喇叭的聲響,立刻退下。
這些銃手,身上都斜掛著一條帶子,上面掛滿了各種物件,兩個鐵質小壺,一個裝引火藥,一個裝彈丸,十多個白色小陶罐,裡面則裝著每次發射的彈藥,這是為了防止士卒作戰時緊張,多放或者少放火藥,造成威力不足,或者引發炸膛。
退下來的士卒,首先清理引火孔和引藥鍋,以免殘渣阻塞引火孔,然後將引藥倒入引藥鍋並合上引藥鍋蓋,接著擰開裝的小瓶,將從槍口倒入,再將預先含在嘴中的彈丸從槍口裝入。
明朝的火器巨匠,並不讚成士卒將彈丸含在嘴中,怕士卒因為戰時緊張,將彈丸誤吞入腹中,但諸部明軍發現士卒只要經過三個月以上的訓練,便基本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而且喊入口中確實可以將鳥銃繁雜的裝彈步驟,簡化一點,提高射速。
士卒裝好火藥和彈丸,又從槍管下抽出通條,搗實彈丸和?,
最後檢查火繩是否熄滅,固定好火繩,等候號令再射。密集的彈雨一波波的潑來,隨著清軍騎兵越來越近,火銃的威力便越來越大,當近到一百步時,前面的騎兵開始一個接一個的撲倒,戰馬接連失蹄,將上面的士卒甩了出去。
清軍雖用棉甲給戰馬臨時做了一件馬甲,但畢竟不是專門的馬甲,隨著距離拉近,火器的威力也顯現出來,就算是重甲也可能破開,何況棉甲。
看著清軍騎兵一個接一個的倒地,明軍士卒並沒有輕松下來,反而神情凝重起來,因為馬上撞擊就要開始了。
中軍郝搖旗目光一直盯著奔馳而來的清軍騎兵,注視著清軍騎兵的損耗情況,而現在明軍對於清騎造成的傷害,明顯低了一些,這讓他眉頭緊皺起來。
“敵近五十步!”望樓上,觀測距離的百戶一聲急呼。
明軍前陣,隨著騎兵將要衝到跟前,大地的震動更加劇烈起來,而這一點,蹲座在地面上的長槍手,感受尤為強烈。
這個景象,萬蹄踐踏大地的聲響,就跟地震了一樣,不少士卒見到這副可怕的景象, 都手心冒汗,有點更是直接抖動起來。
“舉槍!舉槍!”來到前陣的董存明,一聲嘶喊。
中軍戰鼓急擂,長槍手們猛然驚醒,一個個將槍尾杵在地面,槍頭斜刺向前。
“山、山、山,不動如山!”如林的長槍斜刺,槍頭寒光閃閃,宛如鋼鐵森林,士卒們紛紛呐喊一句,給自己和同袍打氣,期許整個大陣,像巍峨的泰山一樣,無法撼動。
槍林已經做好了迎擊清騎的準備,但是他們先面對的卻不是清軍騎兵,而是天空中忽然落下的一片黑色箭雨。
清軍使用的是菱形的破甲重箭,他們向空中拋射之後,箭頭飛速落下,一般能撕破明軍的棉甲,但是大冬天的,明軍這次也都穿著雙層棉甲,箭矢飛落下來,插在地上,箭尾羽翼不斷震動,發出嗡嗡聲響,但射在明軍身上,卻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只有一部分士卒中箭哀嚎撲倒。
離陣五十步,清軍騎兵分成前後兩部,前面兩千多騎,紛紛握著騎槍,直接撞向大陣,而後面四千多騎在彎弓拋射箭雨為衝陣的騎兵開路後,立刻分成兩部,向左右迂回轉彎,準備形成第二波和第三波持續的衝擊。
“轟”的一聲巨響,穿著臃腫衣甲,馬匹正面隻漏兩條小前腿的清騎猛然撞上了明軍槍陣,一杆長槍,直接刺穿了馬匹前面的棉甲,從貫穿出來,又將上面的清騎刺死,而巨大的衝撞力,則推著蹲坐的明軍槍手,在地上搓動三尺的距離,杵著地面的槍尾,在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槽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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