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炮擊,持續近三日,將炮台上壘砌的石牆,轟塌了大半截,不過荷蘭人縱橫大海數十年,每佔據一地,必然遭到當地勢力的反撲,而他們能站位腳跟,自然是有些門道的。
荷蘭人在壘起的石牆前,用火藥爆破的方式炸出一條護牆壕,所以石牆雖高,但是露出來的去只是上半截,減少了被炮擊中的概率,並且保證只能被打掉上半截石牆。
在第四日天還沒亮,李定國就令士卒們起來造反,飽食一頓之後,明軍將士按職守,各列成陣。
陳友龍、劉文秀、於佑明各領五千人,分別進攻一座炮台,李定國率萬五之眾壓陣,防備主堡的荷軍出來搗亂,明軍水師則在港外遊弋,佯攻牽製荷蘭人的戰船。
部署完畢,飽餐了一頓的明軍將士渾身都是力氣,準備啃下眼前的硬骨頭。
畢竟大軍從九月間下南洋,到現在十二月,也快打了四個月,該結束了。
這時大軍在炮台射程之外,列成陣型,插著背旗的軍官正不時的給手下士卒打氣。
各營的主將在帥帳內開完會之後,回到陣列中喚來各部的千戶,這些人聽了吩咐,又把各司各局的百戶們叫來,說了下今日進攻的要領,然後由他們落實到最基層的旗和隊。
明軍這些年來,很注重底層軍官的培養,在軍中每年都會進行一次選拔,能力出眾的底層軍官,可以通過選拔,被送往南京的武學,出來之後就有機會上升到中階的軍官。
這等於是一條上升的通道,而通道一開,便會使得下面的軍官們不自覺的競爭起來。
這與科舉考試是一樣的,官府說考八股能做官,那讀書人就讀八股,官府說要考雜學,考射箭、火銃,那讀書人就會按照要求去學天文地理,去開弓射擊。
這是利益的趨勢,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做官,做了官就從社會的中下層,上升到中上層,這是利益的驅動。
那麽軍中擇優秀之人送到武學,卒業之後就能更進一步,不用退役,有機會成為勳貴階層,這也是一條像科舉一樣的上升通道,促使著明朝軍隊底層軍官的素質提升,慢慢實現軍隊的近代化。
張毅果就是忠義鎮奉節營甲部乙司選中的一名總旗,這一戰打完,等回到大明,他就會與忠義鎮其他近百名小旗官,一起送到南京武學去。
這時明軍的火炮又開始轟擊山頭,轟隆隆的炮聲震耳欲聾,濃濃的白煙覆蓋了山腳下漫長的明軍陣線,各門火炮炮架往後一退,十多斤的鐵彈就呼嘯著砸向山頂,荷蘭人的炮台被打的碎石飛濺,無數石子濺射到空中然後又如雨點般落下。
幾日的轟擊,炮台上的石牆已經被打的處處殘破,山頂不斷有石頭垮塌的聲響傳來,其中還夾雜著荷蘭人的驚慌聲和陣陣慘叫。
描難實叮冒著腰,在一片狼藉的炮台上,拖著一名受傷的哀嚎的荷蘭士兵,在煙塵滾滾中,慢慢挪動。
他身邊的石牆不時的中炮,幾名荷蘭人抱頭趴在地上,根本不敢動彈。
描難實叮將受傷的荷蘭士兵拖到了安全的區域,回頭看見身後的一段石牆在炮彈的撞擊下,整個牆體劇烈的顫抖著忽然垮塌,石頭掉在壕溝裡發出一陣叮當的聲響,他心頭一沉,當即大聲喊道:“留下幾人在上面監視,其他人先下炮台躲避,等明軍進攻了再上來。”
當下抱頭趴在牆上的荷蘭人,便一個個慌忙起身,貓著腰,躬著身子繞過幾具躺在地上的荷蘭士兵的屍體,匆匆下了炮台,躲到了牆體的後面。
張毅果正給手下三個隊正交代事情,
明軍大炮一響,三人卻紛紛扭頭去看山頭,張毅果只能板著臉道:“別看了,轟了幾天,還沒看夠麽?”他手下三個隊正,有些不舍的轉過來,其中一人摸著頭道:“我看山頂都打爛了,上面還有人嗎?這次我們奉節營肯定能一個衝鋒打下炮台。”
張毅果瞪了他一眼,“真那麽好打,大帥會花費那麽多功夫麽?你們不要望了咱們忠義鎮最忌諱的就是驕兵。”
合州一戰,忠義鎮被金軍打殘,將士十不存一,這是忠義鎮時刻謹記的教訓。
張毅果見三人低頭不說話,才接著說道,“千總說了,咱們甲部的任務是正面強攻,從中間衝出,支插山頂,乙丙兩部,從左右兩邊攀登上山。衝鋒的時候,你們注意些,沒到山腰之前,盡量保存體力,慢慢爬也不要緊,因為距離遠,荷蘭人的火槍打不準,等到了山腰之後,那就得死命的往上衝,不能有任何遲疑。”
“頭兒放心,我們曉得,沒到山腰前,貓著腰往上爬,保存體力,等過了山腰再衝!”
張毅果點了點頭,山有六七十丈高,爬起來比較吃力,衝太早,等到了山頂,便沒力氣搏殺了。
“很好,山上的荷蘭人,據說只有五百人,我們是他們的十倍,所以大家都要有信心。”張毅果鼓勵了一句,又繼續道:“另外衝鋒的時候,盾牌手要注意掩護火銃手,你們各隊中的殺手組、火器組、戰鬥組怎麽布置任務,你們三個自己做主。”
明軍現在作戰,都是上面制定大計劃,下面制定具體的戰術。這樣一層層的將要求傳遞下來,最細能給每個士卒,分配不同的任務。
這時,他們正商議著,突然,有人發現李定國騎著馬和幾名將領來了。
圍在一起的士卒看見他們,紛紛起身行禮,所過之處,將士們都口道:“大帥。”
李定國騎馬遊走於各陣,不斷的舉起馬鞭回應將士們,鼓舞激勵士氣,等他將負責攻打炮台的各營都走一遍,太陽已經全部出來了。
十二月在大明是最冷的時候,但在南洋,卻依然炎熱,因而適合攻擊的時候不多,明軍只能選擇早上和傍晚。
這時於佑明立馬於陣前,他看時候已經不早,便奔馳於大軍之前,鼓舞著士氣。
他可以算是明軍中的將二代,是五忠軍系統內,官職最高的年輕將領之一,已經做到了他父親生前的位置,擔任奉節營指揮。
在二代中,也就只有孫守法的侄子秦鋒能和他比一比了。
戰馬疾馳,揚起一片塵土,士卒的目光隨著他的奔跑而移動,嘴裡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喊聲,無論士卒還是將官,都逐漸熱血沸騰。
另外兩個炮台下面,陳友龍指揮的神策軍一個半營,劉文秀指揮的忠義鎮一部,神策軍一營,也開始高呼,三處遙相呼應。
主堡內,東印度公司的總裁莫斯契爾與幾名乾事,站在主堡最高處,用千裡鏡觀察戰場,眾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
“閣下,不能讓明人攻下炮台,公司一旦失去炮台,明人就能調轉火炮轟擊我們的戰艦,公司的艦隊會遭受毀滅性的打擊,甚至全軍覆滅。”
在荷蘭人觀察明軍之時,於佑明在士卒的呼聲中突然勒住了戰馬,他將手中的戰刀猛的向前一揮,嘴中立時一聲大喝,“進攻!”
軍令一下,列成整齊對列的明軍士卒,便如開閘泄洪一般,前排的士卒立刻提著火銃,小跑著向前。
炮台上負責觀察的荷蘭人連忙示警,描難實叮振臂呼喊,“明人進攻了,快進入自己的位置!”躲避炮擊的荷蘭人,匆忙起身,腳步蹭蹭的跑回炮台。
張毅果和他的一旗人馬拿起兵器,士卒們盯著他背上插著番旗, 同主力一起前行。
這背後的番旗,寫著隊伍的番號,讓士卒在戰場讓容易找到自己的長官,它與日本武士背後插的旗幡差不多,不過日本也是學的唐軍的東西。
這時他們在山頭火炮的轟擊下,很快就接近了第一道平行壕內,前面的士卒紛紛跳入平行戰壕內。
張毅果跳入戰壕內,清點了下人數,便立刻順著戰壕走到中間的那條“之”字壕的入口,然後與其它隊伍一起排隊通過戰壕,向山腳挺進。
炮台上的描難實叮只見山下的戰壕內滿是人頭,但是炮彈轟擊卻很難落入戰壕之內,不能給明軍造成傷害,他心中頓時緊張起來。
張毅果他們很快就走到山腳下的第二道平行壕處,走“之”壕出來的他們,向平行壕的左側走了一段距離後,便停了下來。
不多時,一丈寬的第二道平行壕內,便站滿了明軍。
這時戰壕中間一面紅旗左右揮動,張益興所在的甲部乙司的副千總,忽然抽出戰刀,大聲吼道:“準備,檢查器械!”
士卒們聞聲,立刻查看火銃、彈藥,然後紛紛取下後背上的鐵盔戴好,系好了繩結。
南洋太熱,士卒習慣將頭盔背在背上,戰時再戴在頭上,行軍時還會背一床被子,以及其它東西。
此時,那紅旗忽然向前揮動,便見甲部千總忽然拿出一杆手銃,高舉著向天空開了一銃,便大聲喝道:“出壕,進攻!”
將士們問令,頓時從戰壕的階梯上,爬出戰壕,小跑著向山坡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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