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來的人,那就是明朝的人。一般的情況下,王永強是不願意見的。
綏德州、榆林府兩地雖然貧瘠,可王永強畢竟有田產數萬畝,佃戶二萬戶,再加上山高皇帝遠,他無拘無束,沒必要去明朝受製於人,自己找不自在。
明朝對軍中將領限制很多,軍糧和軍餉都不經過將領之手,由兵部按時下發,將領沒有油水可拿。
除此之外,營指揮以上的將領,每隔三到四年就必須調換,就算如戴之藩這樣封王的也不例外,有大事才能在地方上待一段時間,處理完後就得回南京五軍都督府,限制很多並不自在。
雖然這些武將的待遇也算優厚,田產和豪宅一個不少,但是王永強一點也不羨慕,金國對他的約束少,他生活美滋滋,自是當土皇帝要自在些。
金國境內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軍閥,不過明朝這些年的策反行動,並沒有什麽成效,對於這些軍頭的策反,幾乎都不成功。
錦衣衛在策反潼關守將唐通的時候,還被那廝陰了一把,他將明朝派來策反的密諜一綁,大張旗鼓的送到長安,直接交給了豪格。
那廝借機表了一把忠心,爵位從侯爵升到鎮國公,氣得錦衣衛下了絕殺令,要花五萬銀元買唐通的狗命。
此事過後,錦衣衛對金國將領的策反,一下便冷了下來,錦衣衛總結經驗,進行了一番分析之後,逐漸改變了策反軍頭的策略。
王永強日子過得好,是不太可能與明朝接觸的,不過他現在亂了方寸,疾病亂投醫,所以未經多少考慮,便放人進府了。
王永強見一個三十歲的文人走進節堂,笑著向他行禮,不禁有些疑惑,“我們認識?”
堂內三人都沒穿公服,來人一進來就分辨出他的身份,王永強有些心驚,以為對方是不是見過自己。
胡笑生自得的笑了笑,“軍門不認識在下,不過在下卻經常看見軍門的畫像。”說著他扭頭過來,看著一旁坐著的高友才,笑咪咪的道:“高參將也在啊!”
高友才像被蜜蜂蜇了一下,驚得站了起來,但隨即又座了下去,沉默著不說話。
看來明朝關注他們已經很久了,連畫像都有,說不定他們身邊,就有投靠明朝的人。
畢竟他們做土皇帝舒服,下面的人卻得不到升遷,享不到富貴,還要受他們管制,並沒有他們一樣的樂趣,他們想要謀取一個好的出路,也是很有可能的。
王永強和高友才臉上,都漏出不同程度的不喜之色,誰也不喜歡被人看透的感覺。
胡笑聲見兩人神情,臉上卻始終保持著微笑,“軍門和高參將似乎不太歡迎在下啊!”
“先生多心了。不歡迎就不會讓先生進門。”王永強尬笑一聲,眼睛轉了下,走回主座坐下,訕笑道:“先生請坐。咱們開門見山,不知道先生來綏德有什麽事情?”
劉成勇坐在末位,胡笑生也坐下來後,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身子側傾著看向王永強,故作關切道:“在下剛到綏德,聽說王軍門這次種棉賠的血本無歸,綏德州到了無錢又無糧的地步,不曉得可有此事?”
王永強臉上一陣抽搐,恨不得衝上去,抽死眼前之人,心道,“直娘賊的,不就是你們明朝動的手腳麽,你都看到了,還他娘的問。”
胡笑生看了王永強的臉色,歎了口氣,“看來消息沒錯,軍門確實種了,而且還不少。”
王永強臉上漲紅,他不想再這事上糾纏,忍著怒氣,“先生到底有什麽事情?”
王永強和高友才心裡都清楚,這個胡笑生來綏德無非“策反”兩字。
現在綏德和榆林都缺糧,必須要弄一些糧草,否則兩地肯定要發生饑荒,軍隊也要嘩變。
此時延安借不到糧,金國皇帝又大發雷霆,處斬種棉過多的官員,兩人不敢去觸霉頭,他們見明朝派人來,便想能不能從明朝弄點糧食。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已經決定投降明朝,不到萬不得以,他們不可能放棄土皇帝的日子。王永強更多是想虛與蛇委,先弄點糧食再說,也正是為了糧食,他才忍耐著眼前這個惹怒他的胡笑生。
“在下已經說明來自河東,難道軍門猜不出我的來意麽?”
王永強心裡暴怒,他發誓,如果從這廝身上搞不到糧食,他立馬親自把這廝綁了,然後送到長安表忠心去。
王永強知道胡笑生的來意,可是他卻不可能自己說出口,他只是陰沉著臉不說話。
好在胡笑生這次沒再賣關子,“在下來此,自然是來給軍門送糧,幫助軍門穩定綏延。我大明馬上就要攻伐關中,監國不希望關中生靈塗炭,不想綏延饑民四起,當然也不希望明軍與軍門戰場廝殺。”
聽到是來送糧食時,王永強心裡的怒氣瞬間融化,陰沉的臉上笑容止不住的要浮現出來,不過聽說明軍要攻打關中,他的表情又一下僵住了。
這一瞬間,一旁的高友才,表情同樣精彩,他不禁驚訝的問道,“明軍要攻打關中了嗎?”
大家和和氣氣的不好麽,為什麽非要打打殺殺,大家多開墾點土地,種點糧食恢復民生不行麽?晉南地區的人口都空了,明朝就不能先恢復人口,明軍就不能歇一歇麽?對於王永強和高友才而言,明金對持才是他們希望看見的情況,他們是真心不想打仗。
胡笑生笑了下,反問道:“難道軍門以為我朝在關中搞這麽大的動作,會沒有下一步行動麽?”
王永強與高友才先前只顧著擔心糧食的問題,卻沒有考慮這些,但現在一想,明朝設這麽大的套子,攪亂了關中,肯定不會虎頭蛇尾,他們趁機攻打關中,還真有可能。
胡笑生見兩人驚愕,笑道:“王軍門、高將軍,自我朝滅清以來,天下大勢以歸我朝,統一之勢在所難免。我朝馬上將分五路進攻金國,發動滅國大戰,其中一路王軍門、高參將便首當其衝。”
說著胡笑生正色起來,拱手道:“在下希望兩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要看清時勢啊!”
王永強與高有才對視一眼,明白了胡笑生的意思,不過這是大事,不可能立時就下決定,而且金國在關中十年,根基穩固,未必就到了最後的時候。
王永強沉默了一會兒,眼睛轉了轉,抬頭說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是明將出身,很願意為大明效力,不過此事體大,關系到我手下一萬兒郎,要想說服他們,怕是不太容易。”
說完他便向胡笑生看來,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而胡笑生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軍門的意思,在下明白,如果軍門和高將軍願意棄暗投明,兩位的官職不變,等立功後還會有封賞。”
胡笑生忽然笑了聲,加重語氣道:“至於軍門手下的一萬兒郎,我朝願意先發三月軍餉和糧食,用做反正的軍資。在下想來,有這些東西,軍門應該能說服手下兒郎了吧。”
王永強臉上一紅,但還是鎮定道:“可以,如果有錢有糧,那什麽都好說。不過我的長子還在長安,我有些擔心他的安全,胡先生能不能容我先將他接出來。”
胡笑生笑道:“當然可以,如果王軍門需要,我還可以幫忙。”
“這個不用,我在長安還有些人脈,加上現在關中這麽亂,金國上下都焦頭爛額,要把人接出來沒有問題。”王永強笑了笑,但隨即又看向胡笑生道:“先生,你也知道我現在的情況,軍中糧食已經用完,不知糧餉能否先送一批過來,我也好做屬下的工作。”
胡笑生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沒有問題,五日後,就有一批糧餉送到吳堡。”
王永強大喜,霍地站起身來,似乎完全忘記了先前的不愉快,“先生爽快人,我王某人也不含糊,我願意為楚王監國效命!”
胡笑生笑著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那在下就先告辭,回去準備了。”
王永強忙上前,拉住胡笑生,“我與先生一見如故,本來該與先生暢飲一番,不過事關重大,我就不留先生了。”說著,他看向坐在末尾的劉成勇道:“劉守備你帶上人,保護胡先生去吳堡,接糧的任務也交給你,一定要辦妥當。”
劉成勇聞語忙起身領命,胡笑生隨即便拱手告辭,同他一道離去。
等兩人出了節堂,後面一直沒發話的高友才,皺起眉頭問道:“軍門,這就降了麽?”
“降個屁!”王永強罵了一聲,從新坐回主位上,看向高友才道:“局勢不明,先把糧食拿到手,看情況再說。”
高友才放心的點了點頭,豎起拇指,讚道,“軍門高明,大金立國十載,這次雖然遇上了麻煩,但明軍想打進來也不容易,我們確實沒必要當出頭鳥。現在反正搭上了線,也不用著急,要是大金將局勢穩住,那我們就以時機尚不成熟為由,拖著他們,要是金國確實頂不住,那咱們就順勢降明。”
“友才,你是真的有才。”王永強不禁讚許的看了高友才一眼,兩人相視大笑。
另一邊,胡笑生與劉成勇離開了節堂,到了一處沒人的地方停下腳步。
胡笑生笑了笑,“就到這裡吧,我不用你送。王永強既然讓你接糧,那情況對我們更有利了。我還有事要辦,你去準備吧。”
劉成勇恭敬的行了一禮,“是,卑職這就去準備,王大人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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