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隨著金國朝廷開倉放糧,城中的糧價逐漸趨於穩定,不過還是維持在正常價格的一倍左右,並且呈現出回落後又繼續慢慢上升的態勢。
雖然相比平常價格高了許多,而且緩慢增長,但是長安附近的百姓見官府放糧,金國朝廷開始介入,有了個主心骨後,情緒逐漸穩定,搶糧的風波便慢慢停歇下來。
不過這並不是說,關中的這場危機就過去了,事實整個金國的情況依然一片狼藉。
遍布各地的種棉大戶,棉花紛紛滯銷,棉農破產,沒有能力買糧,很快就會爆發饑民潮,各個作坊倒閉,雇工失業,數萬人的生計沒有了著落,商號和錢莊倒閉,金國明年的稅收堪憂,這都是問題。
如果金國的賦稅從一千萬,跌到三四百萬,想一下都讓人頭疼,金國近三十萬大軍的軍閥都開銷不起,整個朝廷根本無法運轉。
這一次金國的儲糧肯定要耗光,而經濟被重創之後,整個關中大地滿目狼藉,百業蕭條。
金國出現這樣的危機,內閣要承擔巨大的責任,幾個大學士說話也不如之前硬氣,讓豪格從新掌握了一點主動權。
不過這種愁雲慘淡下的政治勝利,讓豪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眼下他面臨崩潰的局面,並沒有乘勢追擊扳倒孟喬芳、韓朝宣等人,而是坐下來一起商討怎麽收拾這一片狼藉。
雖然這次內閣有責任,豪格對他們處置,有輿論的支持,但是豪格的勢力畢竟衰落,他離開了孟喬芳等人,很難控制和處理眼下的局面,所以豪格只能放他們一馬。
眼下這種情況下,金國朝廷必須要有國策和方案出來穩定人心,所以一場大的議事,就十分必要了。
長安城,皇宮,勤政殿內,豪格坐在皇位上,近三十多位四品以上的大員,包括六部的尚書侍郎、大理寺和諫台的官員都一起參加,他們分別拿著象牙笏,站在宮殿的兩旁。
這時戶部上書虞胤出列站在大殿中央,正抱著象牙笏出列道:“陛下,糧價就是定心盤,戶部以對關中的糧號實行的管制,嚴厲禁止囤積居奇,並在情況最嚴重的幾縣,也開倉放糧,基本將糧價壓回到了三兩每石。”
豪格點了點頭,他是極力想恢復關中的平靜,“戶部的決策還算及時,糧食就是人心,一旦糧價控制住,軍心和民心都會安定,避免出現劇烈動蕩。”
金國細作已經得到消息,明軍正在大規模的調兵,趁勢攻打關中的意圖,已經相當的明顯。
眼下大戰當前,金國朝廷不能展現出穩定糧價和關中的能力,會對軍隊士氣產生致命的影響。
豪格停頓一會兒,又補充道:“朕聽懸鏡衛的人稟報,長安城中謠言四起,有聲音在抱怨,這次危機都是官紳大族與民爭利,大肆改種棉花所至。你們聽說了麽?”
如果沒有明朝的威脅,這將是豪格奪權的重要機會,可是由於大戰在即,他不得不放棄,這次改變金國政治格局的機會。
孟喬芳抱著象牙笏出列道:“陛下,城中卻有這樣的聲音。這次危機是明國設計,官紳也是受害之人,散播這種謠言的人,顯然別有用心。臣已經派人搜查,抓捕他們了。”
孟喬芳還是有些緊張,怕豪格以此做文章,所以先站出來定個性,主要的責任在明朝,是他們太卑鄙,官紳也是受害者之一。
有他這個郡王先定下調子,相信後面也沒有人敢出來推翻他的說法,否則就是與金國的官紳集團為敵。
豪格皺了下眉頭,在收到明軍調兵的情報後,他已經冷靜下來,曉得現在不是對付漢族官紳的時候。
這時他看了孟喬芳一眼,冷聲說道:“孟卿說得有理,不過光抓捕散播謠言之人還不夠,朝廷也必須加強宣傳,說明這次事件完全是明人設計,來套取大金的財富,來禍害關中百姓,讓民間仇恨明國與朝廷同仇敵愾。另外開倉放糧時,也要多宣揚朝廷的恩惠。眼下正是大金的存亡之秋,朕希望朝廷能和百姓團結一心,共抗暴明!”
“陛下聖明!”孟喬芳聽了,心裡松了口氣,豪格這樣說,那就代表事情已經定性,不會再追究官紳和內閣的責任,他連忙帶頭行禮,眾多官員也齊齊彎腰行禮,山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行完禮,豪格又看向虞胤,說道:“虞卿,你接著說。”
雖然沒有追究孟喬芳等人的責任,不過豪格對他們的不滿卻沒有消除,所以主持穩定關中,重振金國商業的事務,交給了虞胤來主持。
虞胤點了點頭,“陛下,眼下糧價雖然穩定,不過還是有大量的棉農和失業的雇工,吃不起平價糧,如果朝廷發糧賑濟,朝廷的財力卻杯水車薪。另外工坊倒閉雇工失業,也將影響我大金今後的商業和明年的財政收入,朝廷開拓絲路的策略,也會因為工坊大量倒閉,而最終失敗。”
“戶部可有什麽策略,來改變眼下的情況。”豪格皺了下眉頭,“從情報來看,近期必有大戰,如果朝廷賦稅減少,那將會出大問題。”
虞胤抬起頭來,看向豪格,行禮道:“陛下,只能朝廷出來救市,才有機會平穩的渡過這次危機。”
“朝廷救市?”豪格問道:“怎麽救?卿家直說。”
虞胤從袖子中取出一份奏折呈上,“臣以擬定了策略。”
豪格讓旁邊的內侍將折子取過來,展開觀看,而虞胤則解釋道:“臣的第一條策略是由戶部出價,以正常的價格收購市場上堆積的棉布,讓工坊獲得一定資金,維持一定程度的生產,解決一部分雇工的生計,也為今後全面恢復保存一些作坊。”
豪格在奏折上看了看,抬起頭來,問道:“現在關中棉布堆積如山,還要繼續生產?”
殿上的韓朝宣皺了下眉頭,“按市價收購棉布,那得要多少銀子?明軍在關東虎視眈眈,朝廷本不富裕,銀子用來買布,打仗禦敵的軍餉怎麽辦?”
韓朝宣是兵相,幾十萬大軍嗷嗷待哺,他必須要先保正軍隊的穩定。
如果軍隊的供養出了問題,那關中治理好,解決了危機,卻讓明軍打進來,那也是給他人做嫁衣。
虞胤先給豪格行了一禮,然後看向韓朝宣,回道:“韓相放心,朝廷花出去的銀子,是可以收回的。關中的棉布價格之所以暴跌,是因為一時間銷售不出去,供大於求,所以才堆積如山,無人問津,但是以現在棉布的價格,運往西域、蒙古、青海,還是有銷路的,只是我朝行商的運送能力不足,本錢也不多,無法組織大規模的運送,才導致短時間內關中的貨物無法疏散、搬空。如果朝廷出面,將這些布匹收購,組織人力運輸,應該能把這些貨物運到它處銷售,或者換些牛羊,緩解關中的糧食不足。”
豪格聽後,似乎有些明白,“虞卿的意思是,朝廷收購之後,再組織人手運送,將關中的布運出去,可是真能賣出去麽?”
虞胤點點頭,“陛下,據臣的了解,現在關中的布匹價格降到了一錢每匹,但明國江南棉布產地卻依然在三錢每匹,河西走廊和西域的棉價雖然下跌,但因為不產棉布,所以還在正長的范圍。明國那邊把手關隘,壓低棉價,可我們還是能往西面運的。”
危機之後,關中的商號都受到了打擊,商業活動陷入停滯,許多商號都欠下大筆銀子,沒有能力組織商隊,繼續進行貿易。
這個時候就體現了金國打通絲路的正確性,如果沒有向西的絲路,那金國就只能和明朝貿易,而明軍只要把關隘一封,金國的貨物就沒了銷路,只能低價賣給明朝,但現在有絲路,他們就還有另一條路。
虞胤的計劃是,由金國朝廷注入資金,將關中的棉布,運到西域、蒙古,甚至莫臥兒銷售。各作坊雖說,還是巨額虧損,但畢竟可以回籠一部分資金,繼續運作,而金國朝廷損失並不大,還能換一些牛羊回來,彌補糧食不足。
豪格點點頭,抬手示意道:“虞卿接著說。”
虞胤道:“只要棉布運出關中,布價就會逐漸回升,等作坊恢復後,百姓手中的棉花,就能逐漸出售,而等棉花一賣,他們就能自己買糧,減少朝廷的賑濟費用。”
這對士紳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所以沒有人反對。
虞胤接著說道,“當然,這次危機造成的危害太大,朝廷也只能幫到一部分,不可能恢復到之前的水平。所以朝廷還是需要,從新規劃種植,將棉花種植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並將失業的雇工組織起來,幫助朝廷修建工事,從是一些勞動,慢慢渡過眼下的危局。”
豪格微微頷首,很滿意的虞胤的策略,於是又翻看了一下奏折,卻抬頭問道:“虞卿的奏疏上,為何沒有說明朝廷需要多少投入?”
虞胤躬身道:“因為數目龐大,戶部還沒有得出具體的數目來,不過據臣估算,朝廷救市,隻少要撥銀三百萬!”
殿上大臣聽了這個數目,頓時一陣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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