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蔓延而來,仗著騎兵的優勢,不緊不慢的在曠野上列陣。
無馬不成軍,清軍的陣型萬年不變,仍然是按著過去的習慣,步軍結進攻陣形,馬軍停在兩翼。
六萬人馬十分散亂,以為明軍按著慣例,會等他們進攻,可王彥卻喜歡掌握主動權,他七萬精銳豈會怵博洛六萬人馬,他的目標是速戰擊敗內線清兵,然後調頭去打外線,化解這次金聲桓戰敗,帶來的危機,所以他自然要主動出擊,沒有讓博洛列好陣,休息好了再來一戰的道理。
一陣東南風吹過,高坡下旌旗獵獵作響,王彥站在大纛旗下,神色冷峻的看著西面的清軍。“來吧!抗爭五載,今日便在這長江平原上一決雌雄!”
王彥目視正在結陣的六萬清兵,在己方大陣已經完成列陣的情況下,他忽然沉聲喝道:“傳令橫衝馬軍,趁敵結陣未成,直撲清軍步陣!”
清軍騎兵是王彥的三倍,但王彥有他的底氣,督標騎兵從最初的萬人,現在反而降到了五千,不是沒馬,而是橫衝馬軍只要精銳。
清兵正結陣時,王彥一聲令下,軍中號鼓突起,左右兩翼的騎兵緩緩開出。
明軍左右兩翼,左翼參將秦尚行,右翼參將趙慎寬,兩人都是王彥身邊的老人,算起來還救過王彥一命。
當年青州事變,王彥被困在城中,此二人便是前來救援的義軍頭目之一。
從山東到揚州,再到廣南,這兩人已經追隨他近五年時間。
兩軍之前,號鼓催人奮進,橫衝馬軍左翼是參將秦尚行,率先大呼一聲:“弟兄們,衝!”語畢,他高舉三眼銃,催動戰馬衝鋒。
另一邊,趙慎寬一舉騎槍,打馬而出,身後兩千五百騎趨之若鶩。
博洛大驚,心中不禁罵娘,“直娘賊,又不按套路出牌!之前延平的河谷大戰也是這廝主動前壓,這次在平原上他居然又主動攻擊,本王是軟柿子麽?居然這樣欺我!”
此時清軍步陣還是一片散亂,這要是被明軍騎兵撞進去,那還得了。
博洛急忙往本陣奔,好在左右兩翼的清軍將領,並非榆木腦袋,見明軍騎兵奔來,立刻按著之前的命令,迎擊而出,庇護大軍列陣。
原本不緊不慢列陣的清軍步軍,這時便有些慌了,我們陣還沒列好,你們就殺過來,忒他娘的不厚道了。
他們見騎兵殺出,連忙重新列防禦陣型,長槍居前,弓手據中,可士卒本來就沒列好陣型,現在又在變陣中卻形成了極大的混亂。
清軍陣前裂開一個口子,博洛一行急奔回陣中,來到中軍所在的一高坡上,勒住戰馬。
此時他看見明軍兩翼奔出的騎兵,心中懊悔,觀他娘的陣,又他媽地讓王彥那廝佔了先機。
一旁剛剛勒住戰馬,驚疑未定的金礪馬未停穩,便又呼喊道:“快交上了!”
博洛臉色一沉,也注視著戰場,好你個王彥,本王到要看看你的騎兵有幾斤幾兩,敢主動觸動本王的虎須,他當即大聲喝道:“讓步軍趕快列好陣型!”
兩軍騎兵迅速拉近,明軍中軍中,王彥眯著眼睛,死死的盯住兩路橫衝馬軍。一旁的督標統製王士琇口中不停的呼氣,攥緊了拳頭,出聲道:“弟兄們,爭口氣啊!”
五忠軍經歷過不少大戰,野外浪戰也不少,但馬軍始終是輔助兵種,並沒獨當一面,這次是第一次開始便拿馬軍與清兵正面交鋒。
此時秦尚行的左翼先與清軍藍甲接戰,藍甲兵是明軍的兩倍,但橫衝馬軍渾然不懼,乾不贏滿蒙八旗,打一群數典忘祖的畜生有什麽好恐懼。
秦尚行大吼一聲“殺”,山東漢子點燃了手中的引線,左翼前排的五百多騎兵紛紛點火,矢陣前面騰起一片硝煙,五百多三眼銃,引火待發,而後面的騎兵則伏下了身子,挺起了長槍,舉著馬刀。
步軍對騎兵,臨陣三發,騎兵對騎兵,最多就是一發,射完還得換兵器,臨陣容易慌亂,三眼銃則不一樣,放完直接掄起做鈍器使,威力大,又好用。
迎面而來的正藍旗,前排的到是很少拿出弓箭,而是挺著長槍,後排則有不少扯圓了弓箭。
騎兵矢陣對衝,就像鋼刀的刀刃一定要用最好的鋼材一樣,擔任衝鋒的箭頭,必須是悍勇之人,且要專注衝鋒,若是先射一箭,等敵騎已經衝到眼前再換長槍,那就有些慢了,所以清軍采用後面騎兵吊射,以圖為鋒矢處的騎兵開道,減少衝擊阻力。
騎兵對衝,就像兩車迎面相撞一樣,只在刹那之間,容不得分神。
此時馬蹄踐踏大地,濺起大片塵土,明清兩軍的騎兵,都已決死必勝之心撞向對方,騎兵們嚎叫著,馬蹄轟鳴著,仿佛四道洪流,震撼四野。
這時清兵一方,首先射來一片箭雨。
橫衝馬軍作為督標一員,現在等於是藩主的侍衛親軍,裝備與幾年前相比,已經不能同日而語,同屬督標的鐵人軍裝備了全套鐵甲,克勝營換新造的魯密銃,橫衝馬軍的裝備,自然有所提升。
騎兵士卒都是內穿絲綢,外罩衣甲,連馬頭上也套了罩甲,介於輕重騎兵之間。
這也是王彥敢拿橫衝馬軍,衝擊立足為穩的清兵的原因。
清騎射來近千支箭雨,如飛蝗般落下,明軍裝備雖好,但依然有五六十騎被射落下馬。
這樣的結果讓觀戰的王彥心頭一疼,對面的博洛卻是一驚,事實證明,弓箭的傷害確實有限,特別是騎弓,遇見好甲,便很是無賴。
秦尚行衝在最前,肩上插了一支羽箭,但他渾然不覺,而是眼睛死死的盯著迎面而來的清將。
三十步,引線火光閃閃,青煙彌漫,一片密集的銃聲響起,銃管內的鐵砂、鉛彈,借著火藥爆炸的推力急速射出,迎面而來的清騎,在雷鳴般的銃聲中像撒豆子一般落馬。
秦尚行盯著的那員清將,直接被銃擊飛, 身子倒飛出去,但腳卻被馬鐙纏住,屍體被戰馬拖行。
明軍將士沒來的急歡呼,兩軍騎兵已經撞在一起,清軍鋒矢被三眼銃重創,秦尚行掄起三眼銃,便砸中一名與他交錯而過的清騎後背。
兩軍長矛穿刺,戰刀翻飛,鈍器揮打,團團血花綻放,人嚎馬嘶,慘叫聲和喊殺聲交織在一起。
幾乎是同一時間,右翼的趙慎寬也與清軍紅甲接戰,同樣的一幕同時展開,這位山東悍將,突入敵陣,馬蹄如飛,馬槊飛刺,騰起團團血霧。
漢八旗不斷損耗,更新換代,提拔大批綠營後,已經不複當年之勇,而明軍騎兵卻在四年的磨礪後,將再現李如松時代,明軍騎兵無敵的風采。
兩部明軍透陣而出,所過之處,墜亡的屍體,悲鳴的戰馬,入目一片。
兩員大將,沒有猶豫,沒有唏噓,紛紛舉起兵器,撲向還在列陣的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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