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清兵北來,破樊城圍襄陽,巨大的壓力使得身在武昌的王彥,既不能東下金陵,也無法與萬元吉合擊金聲恆。
阿濟格、吳三桂,就像抵在王彥背上的一柄利劍,他只有回身一擊,徹底消除背後的隱患,才能進行其他策略。
雖說王彥入楚以來,一直大勝連連,但他依然還是沒有改變明弱清強的局面,在整個天下大勢上,滿清依然佔有絕對的主動權。
在攻下武昌的第三天,明軍只是稍微休整,王彥便下令明軍出擊,他麾下五萬人馬,加上馬進忠、郝搖旗、陳友龍、王光恩,共計八萬人馬立刻出動,迅速北上渡過長江沿著漢水進軍。
幾千艘搜集而來的大小舟船,將一隊隊人馬渡過江去,而後載著輜重進入漢水。
督標親軍再次成為開路先鋒,袁宗第、王士琇僅用半天時間,便將一萬士卒,兩萬匹戰馬,運達長江北岸,而後縱馬而奔,直接逼近襄陽。
雖說王彥與揚彥昌說好二十天的時間,必定趕去襄陽,現在過去不過八天,時間還很充裕,但畢竟早一日結束戰事,高一功部的損失就減輕一分,湖廣也就早一日獲得安寧。
大軍過了長江,進入承天府的地界,王彥督促大軍於後,一萬督標奔馳於前,他們逢山開道,遇水架橋,很快就過了權水,也正是從這裡開始,沿途出現一片衰敗的景象。
袁宗第與王士琇,縱馬進入一個小村落,整個村子已經只剩下殘垣斷壁,在村子中央的曬谷場上,還躺著幾具屍體。
夏日天氣炎熱,這些百姓的屍體,顯然被殺已經有些時日,他們在烈日的暴曬下早以腐爛,令人作嘔的屍臭味,已及鑽滿了軀殼的蛆蟲,使得戰場老卒,也忍不住翻身下馬,跑到一邊狂嘔起來。
袁宗第見此,眉頭緊皺,他吩咐士卒趕緊將屍體燒掉,防止發生瘟疫,然後與王士琇領著人退出村子,派遣哨騎四處出擊,往周圍查看。
不多時,哨騎回來稟報,方圓二十裡,幾乎所有的村子,都被洗劫一空,已經沒有了人的蹤跡。
“看來揚彥昌說的是實情,清兵為了攻城,四處抓捕百姓做炮灰,只是沒想到清兵會跑這麽遠,盡然都劫到承天府了。”王士琇聞語,皺眉道。
袁宗第臉上有些沉重道:“是啊~沒想到清軍騎兵的活動范圍居然這麽大,前面也不知有沒有清兵主力,我們是等國公到來,還是接著向襄陽挺進呢?”
“末將以為還是穩妥一點為好,前面是承天府,我們進入府城等候國公到來,再作決斷,以免中了清軍埋伏,統製以為如何?”
袁宗第雖是主將,但王士琇乃王彥心腹,所以他很在意王士琇的意見,於是點點頭道:“嗯,那便先去承天府。”
承天府在漢水東面,一萬督標遂即調轉方向,尋一處水流平緩之處,搭橋過河。
清軍騎兵肆虐江漢平原,雖說王彥下達了讓各州縣官員收百姓入城,堅守城池的命令,但袁宗第卻不敢確定,承天府是否還在明軍手中。
在大軍搭設浮橋之時,袁總第便帶著三十名騎士,乘坐小船過河,然後往府城探查。
按著古製,十裡一長亭,五裡一短亭,唐宋時期文化鼎盛,長亭就成為送別之處的代名詞,基本每一座大城外都會有長亭。
袁宗第領著三十名騎兵,打馬快行,很快就到了承天府外的十裡長亭,他遠遠看見亭子,又見四周沒人,便領著眾騎士停下,準備歇息片刻,喝上一口水。
眾人勒住韁繩,便翻身下馬,袁宗第大步走到亭子裡的石凳邊坐下,
他接過士卒遞過來的水壺,剛準備喝上一口,心裡卻不禁升起一陣警覺,他凝神靜氣仔細傾聽,周圍除了知了昆蟲的叫聲之外,他分明感受到有許多人刻意壓製的呼吸聲,以及枯枝折斷的響動。難道有埋伏?這時他不禁猛然回頭,卻發現聲音並非從他手下那邊發來,於是他雙眼不禁一眯,立馬站起身來,便向戰馬走去。
一眾剛準備坐下的明軍,見此立馬知道有問題,然而他們剛站起身來,長亭外的一片半人高的雜草裡,就突然發出一聲喊叫,四周草從、道路兩旁的樹林裡,頓時站出來近百人,他們身上都插著樹枝茅草,握著長刀、弓箭,不知道在這裡潛伏了多久。
袁總第見他們模樣,都是留著發髻的漢人,但有穿明軍衣甲,也有清軍的盔甲,甚至還有大順軍的藍色衣甲, 不過他們衣甲雖然混亂,卻顯然不是清兵,應該是承天府設在城外的潛伏哨。
甲申年以來,鄂西北一會兒被順軍佔領,一會兒又歸降清廷,現在又從新回到大明,形勢非常混亂。這些人穿各種各樣的衣甲,也就情有可原,只要沒有剃發,就不是清兵斥候。
袁宗第見此,遂即放下心來,他正要相問,對方之中卻走出一員小將,大聲喝罵道:“吳狗,放下兵器,小爺饒你們不死!”
“吳狗?”袁宗第聞語,不禁一愣,但遂即反應過來,他們都頭戴高頂金屬缽盂頭盔,身上盔甲鏗鏘,腰間掛著長刀和弓箭,正宗的明朝正規軍打扮,但偏巧眼下攻打襄陽的吳三桂和他手下的關寧鐵騎,也是差不多著個模樣,所以對方將他們誤認為是漢奸部隊了。
“呵呵~”袁宗第見此,不禁微微笑道:“這位小兄弟,本將乃~~~”
袁宗第正要自報名號,那小將見他臉上露出微笑,而且並不丟棄兵器投降,便以為欺他年少,心頭頓時一陣鬧火,彎弓就射。
袁宗第哪裡料到那小將一言不和,彎弓就射,他口中話語,立馬就被打斷,一旁衛士見此,紛紛大驚失色,但要救也來不及了。
“當~”的一身響,那枚羽箭一下便射中袁宗第的頭盔,幸得他身為大將,有些功夫,避開了要害,但即便如此,他也驚出了一聲冷汗。
放箭就是信號,雙方立馬拔刀、彎弓,頓時就要乾起來,但宗總第頭盔一下被射落下來,剛剛暴起一眾暗哨,看著他頭上同樣的發髻,卻全部愣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