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月底開始,江西一地與江南清軍,展開了一場與眾不同的戰事,與以前不同,兩方的目的並非為了攻城略地,而都是將目標放在了夏糧之上。
江西饒州府,西靠鄱陽湖,東接江南,是江西排的上號的上等州府,原本戶口豐實,良田無數。
贛地每年課稅征糧,饒州都是名列前茅,但歷經兩年多的戰事,加上地處抗清第一線,百姓逃散,所以十室空其七。
王彥全複贛地之後,明軍住重兵於此,巡撫薑曰廣見田地荒廢,遂即將無人耕作的田地分給士卒和留在饒州府的百姓耕種。
至眼下,已到收獲季節,一片片稻田看得人心裡舒坦。田野之上,人頭攢動,留守的百姓和明朝官軍,都在田間地頭忙碌著,揮鐮不止。這些人分工有序,有的負責收割,有的負責運送。在田埂上,挑糧的男女絡繹不絕,沉甸甸的糧食壓著他們一閃一閃,發出歡快的吱嘎聲。
為了搶時間,明軍動用了大批的車輛,甚至將戰馬牽來拉運,收好的稻子留足口糧之後,全部運往後方。
為什麽這麽趕?金聲恆四處出擊,在江南四處燒糧,清軍能不氣急敗壞,肯定會過來報復。
薑曰廣看著眼前的景象,終於了卻一樁心事,只要糧食一收,贛地就算恢復了一絲元氣,大軍自給當無問題,不用再吃湖南的救濟糧,而只要糧食充足,還怕保不住江西麽?
“務必抓緊,饒州地處前線,洪賊本要六月出兵,過來燒殺搶掠,但被金督鎮打亂了部署。現在我們必須在清兵進攻之前,把的糧食收起來。”
自從得了天地會的密報,洪賊有意配合清兵在四川的戰事,發動對楚贛的大總攻,薑曰廣就擔心吊膽,最怕夏收遭到清兵的破壞。
江西一地打了兩年多,基本被打爛,去年底就斷了存糧,還好他與萬元吉重開了撫州礦山,重開景德鎮的官窯,通過貿易從堵胤錫手裡換了不少糧食,江西才沒發生糧荒。
眼下贛地八百萬父老,全都眼巴巴的望著夏收,因而薑曰廣非常重視,特意從南昌趕來督促收糧。
一旁的明將王得仁聽了薑曰廣的囑咐,看著夏糧搶收已經進入尾聲,心中信心滿滿,“撫台大可放心,這糧一收,大軍食用綽綽有余,洪賊如果敢領兵來襲,末將定將清軍殺得片甲不留,不使清兵深入贛境進行破壞。”
江西一地急需休養生息,所以贛地這次的防守策略,先是以攻代守,主動出擊燒毀江南稻田,其次便是盡量將清軍擋在,饒州、廣信一帶,並在防守之中,主動尋求戰機殲敵。
明軍在江西的部署分為三部分,王得仁另一萬人馬駐守饒州,金聲恆三萬人守廣信,孫守法三萬人屯南昌。
這樣清軍如果沿江而進,王得仁便可節節抵抗主動後退引清兵追擊,南昌的孫守法則向前推進與王得仁匯合之後,穩住陣腳,而廣信府的金聲恆立刻迂回側擊,將進入饒州的清兵盡數殲滅。
江西明軍對於即將到來的戰事,可謂準備充分。
“走,回城。”薑曰廣騎著馬兒,在田間巡視了一陣,便調轉馬頭,向城池方向奔去,馬隊奔跑在驛道上,揚起一片塵土,那道路兩旁的士卒和百姓,聽了動靜抬起頭來看上一眼,又埋頭於田間,努力收割。
隊伍奔馳了一陣,薑曰廣突然發現勞作於田間的士卒紛紛直身腰來,朝東面眺望,他起初以為是彎腰久了,士卒們活動一下腰椎,並沒有在意。
可漸漸的他發覺事情不對頭,驛道兩旁的稻田上,好像所有人都停止了勞作,
朝東面張望。疑惑之下,他降低馬速回首看去,便見東面的曠野上,一道道煙柱衝天而起,從極遠的東面天空,一道接一道的往西邊傳來。
眾人急忙勒停戰馬,王得仁盯著東方,臉上一陣肅然,“撫台,清軍入寇了。”
六月底,舟山魯監國手下大將張名振、張煌言,在浙東,南直沿海,屢屢蹬岸搶糧,等沿海糧食大都收割之後,魯王之軍退回大海,而這時金聲恆的燒糧大軍也回到了廣信。
贛地明軍與魯監國在沒有商議的情況下,打了一個漂亮的配合,洪承疇、多鐸臉面無光,再清廷命令下達之後,立刻興兵西進,殺入楚贛。
七月初,江南清兵分兵兩路,滿達海領五萬人馬,沿著長江南岸攻打江西直入饒州。
多鐸親領十萬人馬,從長江北岸殺入湖廣,鎮守蘄州的明將劉承胤不戰而逃, 荊王朱常巢匆忙引蘄黃四十八寨義軍阻擊,但義軍雖眾卻未經訓練,一戰而潰,荊王被殺,白雲寨寨主易道三,大岐寨寨主王光淑戰死,崇禎朝兵部尚書張晉彥被俘降清,義軍潰敗三十余裡死傷無算。
清軍趁勢輕取黃州諸縣,大軍直逼武昌,楚贛震動,身在承天府準備增兵漢中,與女婿配合將豪格吳三桂困在蜀中的何騰蛟得知消息大驚失色,而此時襄樊郝搖旗也傳來消息,孔有德、尚可喜兩順王攜帶八萬人馬,從新野南下,攻打襄陽。
山雨欲來風滿樓,戰爭的陰雲一下籠罩楚贛之地,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正在何騰蛟心中惶恐之時,又要消息從湖南傳來,堵胤錫寫密信告知何騰蛟,張先璧、黃朝宣兩將伏誅,迎駕軍不迎駕一事,確系傅上瑞指使,朝廷詔其入中樞,其稱病不往,讓何騰蛟防備此人。
得到書信的何騰蛟肝膽俱裂,急忙領著馬進忠、王進才,奔回武昌,此時清兵已經兵臨黃岡。
當時,何騰蛟從東線抽調大批兵馬,準備西進漢中,徹底擊敗清廷陝西總督孟喬芳,東線留守兵力非常有限。
何騰蛟在得到天地會送來的消息之後,雖然停止了增兵漢中,但是也並沒有立刻布防東線,行動有些猶豫不決,即想擴大漢中的戰果,又擔心東線,造成了被動的局面。
這時,明將劉承胤在從蘄州不戰自退之後,再次逃回武昌,留守黃岡的只剩陳友龍一部人馬,兵力非常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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