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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七年秋》第三百六十八章王彥之心
堂內,皇帝與王彥從院子中回來,左懋第早以等候多時,見禮之後,皇帝賜座,三人遂即入座。

左懋第拱手說道:“陛下,臣今日過來,就是想問問行在之事。如今福京在清廷之手,博洛又重兵在閩,朝廷很難奪回,那麽重新選擇行在,就迫在眉睫。閩中之變的消息,恐怕已經傳遍天下,雖然臣已經派快馬通報各地督撫,告知陛下平安,但朝廷還是需要進快開朝,補充缺員,以穩定人心。臣昨日與楚國公商談,國公的意思是想陛下移駕廣州,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遷往廣州?”隆武帝聞語,微微皺眉,他心裡一直想移駕贛州或者西入長沙,卻沒想過去廣州之地。“廣南之地遠離江南、中原,是否不利於朝廷掌控大局,節製楚贛呢?”

隆武帝是位銳意進取的皇帝,自然想遷往長沙,這樣他就能就近節製楚地和贛地的明軍作戰,而長沙之地,在王彥與何騰蛟之間,他便能從容調控朝局。

王彥聞語,遂即解釋道:“陛下,楚贛之地,歷經戰亂,民生凋敝,襄陽一戰,鄂西北諸府之地,百姓為之一空,何督師僅能賑災自保,尚需湖南接濟,贛地從弘光年間打到現在,也是一片殘破,都需要修養生息。湖南情況雖好,但財力物力,也只能接濟湖北和江西,很難有所作為。此三地至少在一年之內,無力發動戰事,朝廷遷往此處,開銷甚大,而粵地輸送錢糧過去,大半都會消耗在嶺南山脈上,所以臣建議陛下移駐富裕的廣州,利用廣州之財,先將朝廷重建起來,等局勢好轉,在來選擇他處作為行在。”

隆武帝聽完,拿不定注意,問左懋第言,“愛卿以為如何?”

隆武朝廷現在不僅六部官員損失了大半,皇帝和朝臣也全靠王彥接濟,戶部尚書都已經被清廷殺害,朝廷連半個銅子都沒有,王彥說要遷往廣州,左懋第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

以現在的情況,隆武朝廷必須依靠王彥,左懋第深知這一點,所以他盡力維持君臣之間的和睦。

“陛下,朝廷的財政現在確實已經崩潰,各地官軍之餉,都是地方督撫自行籌措,大臣的俸祿也無法發放。雲南沙定洲已經亂了一年多,沐國公幾次上書,請求朝廷撥餉平叛,朝廷卻拿不出一錢銀子出來。”左懋第說道:“臣讚同國公之議,先借廣州之財力,將朝廷重建起來。

此外,臣還建議,借廣州財力,開恩科取士,補充損失的官員。”

首輔大臣也讚同,隆武帝隻得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按兩位愛卿之意,移蹕廣州。”

王彥讓隆武移駕廣州,其實也有他的思心,他不是鄭芝龍之輩,但也希望朝局向他所想的方向發展。

自宋為蒙元所滅,漢家道統被野蠻人斬斷,漢人第一次被異族徹底打趴下,此後太祖驅蒙元出中原,吸取宋亡的教訓,在對外事務上,采取事事強硬的態度,甚至到了喪失了外交的靈活的地步。

明人認為宋亡於對外族的軟弱,但如今寸土不讓的大明依然被異族殺得大敗虧輸,喪失大半河山,這就不能不引起王彥的反思,大明哪裡出了問題,走錯了什麽路,居然到了今天這幅田地。

窮思變,變則通,但變卻不是那麽簡單,商鞅變秦法,秦強而商鞅卒,宋相王半山變法,以罷官告終,就連本朝張太嶽,最後也被罷官免職。

論語開篇,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此時人們多用宋代朱熹的注解來解釋,

但王彥卻有不一樣的體會,習並非簡簞的溫習,時並非簡單的時時,這時宋人的解釋,已經遠遠無法解釋論語的博大精深。王彥認為,此句之所以放在論語的開篇,肯定有他的用意,那是孔子再問後世之人,你要學儒家嗎?

如果要學習儒家,你有了這樣的學問,遇到好的時機,可以施展,因此發達了,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但世間之事,多不如意,如果你遇不到好的時機,你可以安窮樂道。因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有相同志向的,相同學問的人,你並不孤獨,也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但萬一你孤家寡人,連同道之人也沒有,被逼到絕境,該怎麽辦呢?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論語的第一句,是再問,所有的儒門子弟,你準備好繼承儒門的學說了嗎?那怕最後孤家寡人,還能堅持自己的道嗎?最後能否做到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王彥熟讀經書十余載,但也不敢說達到了至聖先師的要求,他還不能成為君子,也不能成為獨自堅守大道的孤家寡人,做不到儒家的大我,他必須為家族,以及跟隨他的人考慮。

自古變法圖強,必然伴隨著血雨腥風,新舊勢力之間的反覆鬥爭,其時間漫長,甚至綿延百年。

王彥要變,自然需要有朋自遠方來,他須要大量的同黨,大量有相同志向的文人士大夫,所以他必須將朝廷控制在身邊,安插黨羽,為今後變法,做好準備。

此外,這次閩地清兵十分強大,他也需要借助天子禦駕親征,來鼓舞大軍士氣,達到恐嚇博洛的目的。

此時時間已經不早,皇帝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需要休息,王彥遂即與左懋第齊齊退下。

兩人一齊走出院子,左懋第便隨口問道:“士衡這次為朝廷立下絕世之功,陛下清早招士衡覲見,想必定然已經許下了大量的封賞吧~”

王彥點點頭道:“陛下加我為兩廣總督,東閣大學士,兵部尚書銜。”

左懋第聞語停下腳步,不禁沉默片刻,“士衡,朝廷剛剛經歷了大亂,已經元氣大傷,若再起齷齪,必然使抗清局勢毀於一旦,陛下的難處,希望士衡能多多體諒。”

以王彥的功勞,足以開府建節,封為異性之王,但早在漢朝劉邦便有言,“非劉姓而王者,天下共擊之。”隆武皇帝絕對不會允許大明出現異性王,此是取禍之道也。

左懋第聽了王彥的話,很快就判斷出來,王彥真真得到的只是兩廣總督,其他都是虛銜,皇帝的賞賜與王彥的功勞相比,實在太過小氣,他心中十分擔心,王彥因此負氣,造成君臣不和的局面,使隆武朝廷陷入混亂。

王彥聞聲,亦停下腳步,回身笑道:“閣老放心,彥豈是不知進退之人,我為朝廷大臣,與朝廷一容俱容,一損俱損,豈會不知厲害。”

王彥現在的勢力雖然膨脹的厲害,但除了極少一部分人是因為王彥本人聚攏到他身邊之外,其他大步分謀士,文臣,都並非忠於王彥,而是忠於王彥複興漢室的理念,他們聚集在王彥身邊,是為了反清複明,而不是與朝廷對著乾。

王彥自然明白這一點,知道他的底子其實十分單薄,還需要用跟多的時間,來培植實力。

(感謝狼狗保衛奴隸,壽州梁四郎,悅凍窩芯的,感謝悅凍窩芯的贈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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