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城被明軍圍了一個多月,明軍主力雖走,但城外的民夫和一萬六千明軍卻沒有歇著,城外被挖出縱橫交錯的壕溝,長牆是一道接一道,勢必不給城內清兵一點突圍的機會。
在王彥離開之後,李成棟又派兵出城試探了幾次,但明軍忒是陰險,不僅在城外埋下炸包,幾百紅毛鬼手裡的火銃更是又快又狠,再加上明軍騎兵,他數次試探都以失敗告終。
城外從廣京運來的新鑄紅夷炮,在半個月前加入了戰鬥,這是王彥說服蘇觀生撥銀十萬兩後,鑄炮坊以新法鑄造的十門火炮,其中一門在試炮時炸膛,工匠當場身死,剩下九門被火速運來漳州前線。
這些紅夷大炮憑借射程上的優勢,在城外築高台,建造足以俯看全局的炮陣。
呼嘯的鐵彈不時砸向城頭,伴隨著土石瓦片的碎裂聲,漳州城北的城樓被一枚鐵彈擊中,打崩了一角,大片的木屑、瓦片嘩啦啦的掉落下來。
經過一個月的炮擊,漳州城上的各種工事,都有所損傷,但李成棟將城池加固的十分堅固,明軍想要靠著幾門紅夷大炮破城,至少還得轟上半年。
此時漳州的清軍,也已經習慣了明軍的炮擊,士卒都蹲在城牆下,膽子大點的還不時不時探起身來,察看著城外明軍的動向,看看被炮擊中的城牆。
漳州清軍顯得久經殺場,但李成棟心裡隨著時間的推移,卻越發不安起來,按著張存仁給他的承諾,江南的清兵應該已經進入福建,可這都一個月了,援兵為何還沒有出現在漳州城外?
李成棟帶著一隊將校,在城牆上巡視,查看城上的情況,炮彈不時砸在城牆上,但他並不擔心明軍的炮擊,因為半個月來,他早以摸清楚,明軍只有九門紅夷大炮,這些炮轟在幾裡長的城牆上,能擊中他的概率微乎其微。
突然,一陣呼嘯聲直奔他而來,一枚黑色的鐵彈逐漸放大,竟朝著他的位置砸來,這位叛將瞳孔瞬間放大,眼中漏出不可思議之色,想要躲閃,但炮彈的速度太快,沒等他做出動作,一聲震耳的巨響就隨之傳來,他隻覺得城牆一絲輕微的震動,鐵彈消掉一個牆朵,砸中的位置與他不過一丈來遠。
李成棟不禁驚得冷汗直流,但也暗暗吐出一口氣,他回頭看著身邊驚恐的清軍將校,卻故作鎮定的笑道:“漳州城被本鎮加固,城牆極其堅固,明軍就是再調百門重炮,也休想破城。諸將不必憂鬱,在撐一些時日,等江南援兵和張總督兵一到,城外的明軍就囂張不起來了。”“是,是。”眾多清將,神情不自然的小聲附和道。
另一頭,明軍的炮陣上,隨著新炮一起過來的炮隊指揮陳於階,懊惱的放下千裡鏡,喝令道:“清理炮膛,炮口左移一分,再放~”
幾名炮隊士卒,立刻用裹著濕棉布的長杆往炮膛裡一捅,然後換裹乾棉布的長杆再捅一遍,接著調準炮位重新裝彈,可是城牆上的李成棟卻早已消失不見。
炮隊失去了目標,但炮擊卻並未停止,這半個月,明軍已經形成規律,從清晨開始,幾門火炮輪番轟擊,直到黃昏,當然有時候夜裡也會突然放上幾炮,讓清軍煩不勝煩。
照例,到了黃昏時,在殘陽映照下,持續了一天的炮擊再次停止,經過半個月的轟擊,漳州北城雖然被打得千瘡百孔,但總體上仍舊完好。
明軍已經在城下布置各種工事,城內清軍出不來,負責鎖城的明軍也沒有能力進攻,雙方就這麽耗著,所以圍城的日子比較枯燥。
“王督鎮在帳內沒有?”賀珍來到王士琇的帳前向士卒問道。
“在了,將軍容卑職通報。”士卒說完,又對帳內說了一聲。
得了允許,賀珍挑帳進來,王士琇見他,放下手裡的《紀效新書》,笑道:“賀將軍有什麽事?”賀珍抱拳拱了拱手,一面走到案台前,將一份手令放在王士琇面前,一面道:“王督鎮,國公大軍已經渡過北溪,現於漳州城東五十裡下營。這是國公剛發來的軍令,第一是令督鎮今夜悄悄帶領四千督標騎兵前往國公營寨,國公營中同時也會有四千人馬連夜過來。第二則是,國公讓我們敦促民夫挖掘直通城下的地道, 用藥子炸城。”
王士琇聞語,拆開手令觀看,然後皺眉思索道:“漳州城池堅固,如果按往常的戰法進攻,難以取得成效,挖掘地道確實另辟蹊徑,如果真能炸塔城牆,那將收獲奇效。至於國公為何連夜換兵,想必也是想出了什麽奇謀。”
賀珍也點點頭,“炸城之策,確實可行,雖然漳州城堅,但我們藥子充足,用個千把斤,不怕炸不塌。如果成功,弟兄們能少死多少人,就算不成,也不過是浪費些藥子,耗費一些人功罷了。”
“賀將軍說的不錯,三萬民夫,鎖城工事築完之後,就沒了任務,現在正好用起來。”
“不過,這地道要怎麽挖呢?這種攻城之法,我軍甚少運用。”
王士琇站起身來,從身後架子上取下一份圖紙,麻利地平鋪在桌上,然後喚賀珍一起觀看。
這是一份明軍通過一個多月的觀察,繪製的漳州城防圖,不但繪製了整體,還詳細到各個局部,城樓、馬面、敵樓、城門,都標注得詳細,每段城牆的高度,厚度,也都做了標記。
王士琇指著地圖道:“國公的命令既然傳來,那我們就必須奉命行事。今夜本鎮領督標去國公營寨,挖掘地道一事,就交給賀將軍。漳州城的護城河,可能是比較大的問題,具體怎麽挖掘,賀將軍可以選擇炮擊多日的北城,然後多詢問一下工匠們的意見。”
是夜四更天,人正熟睡之時,王士琇率領四千督標騎兵,悄然無聲的離開了漳州城外的明軍營寨,而在不久之後,一支四千人左右的明軍,又牽著戰馬回到了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