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是大明的國公,掌握重權之人,到了他這個地位,很多事情已經身不由己,他的屬下,他身後的勢力,都會推著他一步步前進,他沒有做曹操的心思,但保不齊他的屬下想讓他做曹操。
嶽飛名垂千古,被後人敬為英雄,但沒人願意像他一樣,被冤死。
這兩條路王彥都不想走,剩下郭子儀,劉伯溫,張良之路,王彥也不甘心,他想自己走出一條新路出來,想要打破中華文明幾百年一輪回,打破兔死狗烹的怪圈。
這時,王夫之聽到王朝聘、王介之到來的消息,也趕過來拜見,見禮之後,他發現三人在房內的氣氛甚為古怪,遂即相問,在得知原由之後,便說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漢數千年來,數百年一個輪回,歷代以來,不知多少先輩,欲改革存國,革此弊端,使國家傳承萬年,但多以失敗告終,秦、漢、唐、宋,都以成為過眼雲煙。士衡欲革除弊端,可有什麽想法?而對於大明為何落到今日這個地步,士衡又有什麽思考呢?”
房間裡,他們四人坐定,便開始探討起來。
王彥見三人都看向他,點頭說道:“彥有心掃除數千年之弊端,心中確實有所思考。大明何至於今日,縱觀歷史,也能看出端倪。自古亡國多出七因,其一女寵,其二閹豎,其三強藩,其四悍夷,其五外戚,其六朋黨,其七流賊。七者有其一,則國家不安,有其二,則國有傾覆之險,而大明自立國以來,獨佔其五矣!”
女寵,這個好像神宗有過專寵,引發了太子之爭,但與歷史上女寵相比,並不嚴重,姑且不算。
閹豎,這個遠有葬送大明精銳的王振,近有臭名遠揚的九千歲魏忠賢,明代閹豎數不盛數。
強藩,成祖以藩王得國,此時魯王,桂王,之前的鄭之龍,甚至王彥都可以說是強藩。
悍夷,滿清已經佔據兩都。
外戚,這個好像真沒有~
朋黨,楚、齊、浙三黨,東林黨、閹黨~還有崇禎末年的亂結黨~
流賊,李自成、張獻忠等都是大腕,連毅宗也被逼死,自然不用多說。
大明除了,外戚和女寵基本不佔之外,獨佔其五,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只要佔了其中一點都十分危險,而大明卻幾乎全佔,可見變革的必要性。
事實上,明末也確實處於變革之中,變革的思想已經先後湧現,激烈的如李贄,溫和點的如顧炎武、王夫之、黃宗羲,士大夫階層已經開始思變。
“士衡以為大明為何至此?”王彥自小跟隨王夫之治學,思想多受其影響,王夫之顯然已經猜到了王彥的一些想法。
王彥沉默半響,歎道:“君權太重,君臣失衡,所至也!”
王夫之點點頭,“大漢數千年來,自始皇帝橫掃六合,君臣之爭,就未曾停歇,但縱觀史記,大體而言,君權日盛,而相權日哀。士衡準備如何改革呢?”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漢族每隔一段時間必然改朝換代,陷入不停的輪回。這看似沒有改變,但就根本而言,每次革鼎,我們的制度卻一步步走向完善。縱觀歷史,便知歷代先輩,一直在尋求兩個平衡,君與臣,中央與地方。”
王彥微微停頓,然後接著說道:“我先說君與臣,自古臣權強,則權臣輩出,使國家動蕩敗亡,而君權強,又使天下興亡寄予一姓,一旦出了昏聵之君,百姓必然困苦。自秦漢以來,朝廷代表臣權的相權,就一直被削弱,從獨相到群相,到趙宋之時,便基本尋找到了君臣之間的平衡,
宰相的權力被分散,但又可約製皇權,皇帝即便昏庸,朝廷依然能夠運轉,而權臣篡國的現象,也再未出現。”中國古代,在隋唐之前,制度上最大的問題,就是宰相權利過重,到三國兩晉南北朝時,誰若是當了宰相還不篡位,他自己不急,下面的人都替他著急,“怎麽還不篡位呢?該你當皇帝了!”
隋文帝楊堅以丞相篡位後,為了不重蹈覆轍,推行三省六部,分宰相之權,使之為群相。此後經過唐宋的完善,中國古代政治制度,歷經數千年之發展,極於趙宋。
後世國史大家陳寅恪先生有言:“中華之文明,歷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後漸衰微,終必複振。”
人們想起宋,往往隻知皮毛,隻想到他年年歲幣的屈辱,卻不曾真真了解,區區歲幣,每年僅河北四個邊市就能成倍的賺了回來。
遼國道宗皇帝言:“吾修文物,彬彬不異於中華。”其鑄造佛像,在後面刻下一行字,“願世世代代生中國。”
遼人既然承認自己是中華,那麽他所在的地方,東北,大漠,自然也是中華的一部分,中國的固有領土,也是這麽來的,這與俄國的套路完全不同。
中華自古就是靠先進的生產力和文化,來影響周邊蠻夷,而影響遼的正是許多人眼中的弱宋。
宋這樣一個朝代,為何能存在三百多年?崖山之時,為何有十萬軍民,願意為這個朝代殉葬,是值得深思的。
人們向往漢唐,但“漢武雄圖載史篇,長城萬裡遍烽煙。”“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是否是百姓想要的生活呢?
蒙元滅宋,用了四十多年,滅同時代的阿拉伯帝國用了多久,現代成為主流文明的西方人,同樣乾不過蒙古人,宋的滅亡,不是因為宋的落後,而是因為宋更為先進。
歷史是個很奇怪的東西,看歷史會發現,在近代是落後就要挨打,但在火器和糧食產量提升之前,確實誰先進誰挨打。
有人說,宋的版圖小,滿清的版圖大,我覺得他多少佔了一點時代的便宜,他正處於一個遊牧民族生產力提高,喪失戰爭欲望的年代。
這時不僅是東方,西方的遊牧也一起不行了。
中華歷史上,為什麽那麽多北統南,大體而言是因為南方的生存條件更好,人們沒有戰爭的欲望,戰爭成本高,而北方相對而言,戰爭成本低,戰爭欲望更為強烈。
王介之聽到這裡點點頭,“君臣之爭,在趙宋時,確實得到了解決,蒙元滅宋之後,蠻夷之邦,無法理解宋製的精髓,改中書省集權,設左右丞相,等於又回到了隋唐之前,結果蒙元入主中原百年,權臣輩出,除了開始的元世祖和逃入漠北的順帝在位時間長一點,各坐了三十多年江山之外,蒙元中間短短三十多年,卻歷經十帝,基本都是被權臣所殺,平均三年一換,可謂混亂不堪。”
王夫之也說道:“蒙元之禍,對我大漢而言,確實是一場災難,使我中華道統中斷百年。太祖皇帝逐蒙元出中原,雖號稱繼承宋製,但實際上百年隔絕,宋製如何,已經很難效仿,大明實際上是承接元製,所以太祖殺胡惟庸,廢除丞相,其實是歷史的必然。此後太祖集權於一身,整個中華制度,其實走向了歧途,不過後來設置內閣,又轉了回來。士衡是想,恢復宋製嗎?”
王介之眼前一亮,“有宋一朝,被殺的一品大員,只有張邦昌,嶽飛兩人,而嶽飛還是武將。若複宋製,君臣製衡,我王氏一族或許能昌盛百年。”
王彥搖搖頭道:“歷史向前發展,彥雖崇尚宋製,但宋畢竟滅亡了,既然宋亡了,那就說明宋製也有很大的缺陷。這就是我要說的中央與地方,朝廷與武將的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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