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金聲部已經穿上新甲,誇上戰馬,於西門外集結。 王彥引眾人擺酒,為其送行,金聲曰:“吾兵西行,會多打旌旗,虛張聲勢,引清兵西去,將軍則領兵速入浙中,扶立新主抗清。”
“此去數百裡,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凶險無比,二位當以自身為重,莫要擔心吾等安危。”王彥謂二人道:“來,且滿飲此杯,一路走好!”
當下金聲同江天一,仰頭喝完送別之酒,隨領著四千徽州子弟,踏上慢慢歸途。
詹霸在明軍攻打西營時,並沒有隨李率泰等人北逃,而是秘密的領著心腹躲入金聲軍中。
王彥見他並未暴露,加之詹霸家眷盡在北京,且他也不願隨王彥一路漂泊,王彥便讓他帶十萬兩白銀,讓其北反,繼續隱藏在清庭內部,為王彥收集情報,招降官員。
待金聲部西去後,王彥又為詹霸踐行,令其被北歸,並派揚州諸生王續相隨。
揚州城內,一隊隊傳令之兵,於城中揚聲呼喊,傳遞王彥之令曰:“揚州圍解,然多鐸之兵,近日必然複來,孤城不可久守,百姓當趁北虜未至,速速出城,以防北虜報復。”
揚州百姓早已收拾行裝,準備跟隨王彥南下,現在聽士卒之言,王彥似乎並不準備攜帶他們過江,揚州百姓頓時一片嘩然。
這時正逢王彥送別金聲後返回城內,百姓見之,連忙將其堵於城門之處,大聲喧嘩詢問。“將軍可是要棄我等?”
“將軍莫不是嫌我等累贅,欲棄之耶?”
王彥同眾人,被百姓堵住入城之路,隨隻得登上城樓勸說道:“汝等隨吾血戰兩月,吾安忍棄之?實乃形勢所迫,帶汝等南下,是害了汝等!不如讓汝等出城,反而能活得一條性命。”
百姓見王彥登上城樓說話,便紛紛聚攏於城下聽他言語,待他說完,百姓們卻齊聲呼道:“我等雖死,亦願隨將軍南下,請將軍莫要輕棄之。”
城下百姓,泣聲明志,悲憤之氣,彌漫全城。
王彥聞聲,不禁熱淚盈眶,他身後的左懋第等人,也沒想王彥在揚州百姓的心中,居然有如此高威望。
兩個月的揚州之戰,王彥同揚州軍民患難與共,已經結下深厚的魚水之情,王彥已經被揚州百姓,視為在這亂世的依靠。
這時,王彥見百姓不願意出城,隨隻得虎目含淚,向城下百姓長長一揖,而後道:“汝等之心,吾知也,然此次南下入浙,北虜必定引兵追殺,大軍攜民而逃,無堅寨依托,必不是北虜對手。若是大敗,吾護不住汝等,豈不讓汝等盡折於虜手!本將懇請大家,聽吾一言,速速出城躲避,保全性命要緊。”
百姓們見王彥作揖,頓時紛紛安靜下來,當聽完他所說之詞後,卻依然有人痛哭道:“我等知將軍之心,然我等與北虜皆有血海之仇,不願陷於胡塵,更不能做北虜的順民,還請將軍務必帶我等南下。”
左懋第等人沒想到揚州之民,竟然如此決絕,王彥亦是被百姓之心所感,當下不禁一聲長歎,而後對城下百姓說道:“既如此,那百姓願隨者,便同吾一道入浙,不願者,立馬出城,躲避北虜報復!”
百姓聞王彥應許,頓時大喜,紛紛向東門湧去。
一時間,百姓扶老攜幼,將男帶女,來到運河邊上,滾滾渡河。
王彥回到府衙,便讓士卒驅百姓出城,而後開始放火焚城,他從清軍處奪取的大批物資,會同昔日繁華的揚州,
統統被大火燒毀,煙塵蔽天。 雄聞晉唐的揚州城,幾乎被王彥徹底破壞,所有運不走的物資,都被丟棄破壞,千金重炮、兵器甲胄、糧草,統統被留在了揚州城的廢墟之中。
當然王彥早已令士卒,從中選出最好的衣甲,最精良的火器,裝備起來,而最為貴重之物,如運不走的銀兩,便被埋於地下,等將來北伐之時,再來挖取。
揚州被焚,王彥隨領兵出城,渡過大運河。
王彥同左懋第合兵一處,共計三萬五千余人,直到日頭西斜,大軍才全部渡過運河。
王彥乘船來到東岸,回顧西面陷於濃煙中的揚州城,又見百姓有未渡者,望河而哭,心情不禁十分沉重。
王彥雖然百般相勸,但執意要同他南渡之人,卻依然還有近三十萬眾。他見兩岸百姓,扶老攜幼,哭聲不絕,隨讓陳子龍催船渡之。
待到天色全黑,百姓才被渡盡,而這時早先渡河之人,已經前出數十裡。
王彥見隊伍如此散亂,綿延數十裡,心裡不禁萬分但心,祈禱著清軍不要追趕上來。
南京城內,李率泰奏報到達不久,王彥焚揚州,大軍東逃的消息,也隨之傳入南京。
多鐸得了稟報,頓時暴怒,大罵準塔飯桶,而後立馬便準備起兵去追。
這時卻忽有軍報告之,言“江北有一隻明軍,足有萬余,沿途過天才,經六合,直奔安徽而去。”
清軍南下不過兩個多月,皖北和湖北還有大批州縣,掌控在明朝官紳手中,王彥大有可能奔安徽而後經過湖北,再入湖南,同何騰蛟會師。
李率泰奏報中言金聲之軍,不過四千於人,現在軍報上西去之軍確有萬余,多鐸不禁有些疑慮,他不知是虛張聲勢的金聲之兵,直覺的王彥大有西逃的可能,隨將兵馬分成兩軍。
多鐸留韓代領數萬兵馬坐鎮南京,而後令劉良佐會同降將田雄、馬德功共計六萬大軍,去追金聲之兵,而他則領真滿州、外藩蒙古兵、李成棟等十萬人馬,順江東下,去追王彥。
長江口,從揚州東逃的王彥等人,終於來到了崇明對岸,近千艘兵船於江面來往穿梭,爭渡三十於萬軍民。
王彥同左懋第等人立於江邊,觀百姓相扶南渡,腦中不禁想起,晉宋之時,隨傷懷的謂眾人道:“觀往史,吾民族不能立足中原,偏安江左,視為南渡。而南渡之人,卻未有能北返者。晉人南渡,其例一也,宋人南渡,其例二也,風景不殊,晉人之深悲,還我河山,宋人之虛願。今吾等南渡,卻不知能否北返中原,複萬裡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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