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漢至元明的歷史時期內,中國古代法律一直把使用暴力或詐欺手段剝奪他人自由、使之處於被奴役狀態的行為,稱之為“略人”,將出賣略得人口的行為叫做“略賣人”。
西漢初年《盜律》,處刑極其嚴厲:只要有了“略人”的行為,無論是否已經出賣,都要處以“磔刑”;知情收買之人“與同罪”;不知情收買及轉賣的,“黥為城旦舂”,買者後來知情的,也要同樣處罰。
漢承秦製,漢朝的很多法律,很可能直接來自於秦律,是法家提倡的嚴刑峻法政策的體現,有些太過苛嚴。
不過隨著時代的演變,對於“略賣人”的行為,處罰逐漸減輕,《大明律·刑律·盜賊》規定:“略人”賣為奴婢的不再是死罪,不分首犯、從犯,都處杖一百、流三千裡。
這是律法的規定,但是這些都是統治階層為了統治底層人,而弄出的一套規定,只能治一些拐賣人口的小賊,對於豪強大戶強搶民女之內,卻沒有多大的約束力。
眼前這群人的行為,明顯是不符合大明的律令,是觸犯了法律的行為,但是明朝除了有朝廷的律令之外,民間也有民間的規矩,有的宗族甚至還有自己的宗法,私設刑堂,朝廷也是默許。
比如**之人,直接浸豬籠,比如偷竊直接打死,還有父債子償,拉人妻女抵債之事,在民間看來,多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百姓並不覺得這觸犯了刑律,官府也懶得介入,鄉野間的事情,多是由鄉紳族老處理,官家的勢力不下鄉,這已經是幾千年來的規矩。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男人跑了拿人妻女抵債,雖然行為令人厭惡,可是民間還是能接受這種處理方法,因為弱勢的一方,也沒有資格來挑戰豪強立下的規矩。
這種灰色的行為,在整個大明,肯定是廣泛存在的,可是王彥不允許他發生在南京,不允許五德商會也不遵守律令。
作為掌權者,他自然也知道這些灰色的東西存在,整個大明朝的行政機構,也管不到那麽多,但作為當權者,作為朝廷,他必須要旗幟鮮明的反對,打擊這種灰色的行為,不然最高的統治者都不反對,那這種灰色的行為、潛規則就會更加肆無忌憚,被默認合法,真正的律令就會被進一步踐踏,而底層的百姓也會對政府絕望。
管不管得了,是一回事,有沒有態度和想不想管,又是令一回事。
王彥希望能建立一個強力的中央,將鄉紳和豪強掌握的一步分權力收歸朝廷,特別是不許民間動用私刑。
“殿下,五德號向民間放貸,給一些商人提供資金,讓他開設作坊或是進行貿易。這些商號有虧有盈,盈利後五德號自然得利,虧了的五德號便要將貸款追回!”王夫之上前一步,在王彥耳邊說道:“追回貸款這種事情,十分繁雜,有些人甚至有錢不還,商號沒有那麽多精力和這些人糾纏,所以除了通過官府來追債之外,商號也會將一些比較難追的死債,交給一些民間的幫會,讓他們代為追繳,而追繳上來的銀錢和幫會按協議分配,商會高層也不知道幫會這麽追債。”
王夫之不僅是楚派大佬,同時也是王家的人,他見王彥臉上憤怒,怕他遷怒五德號,於是出來說了幾句看似公正,實則為商號開拓的話。
王彥皺了下眉頭,慘笑了一聲,“這麽說五德號就是隻賺不賠,專門收好處,一點風險也不承擔嘍。”
從王夫之的話語,王彥知道,商會高層對於追債的情況,肯定是了解一些的,只是他們選擇性的忽視了。
唐、魯還有許多大臣看不慣王彥,還是有原因的,就說這五德號,賺錢實在是太容易了。
錢莊貸款給商人,商人賺了,五德號要拿錢,商人賠錢了,立刻一紙訟狀遞到衙門,將商人的資產抵債,可以說是穩賺不賠的行業。
有許多人也想進入錢莊這個行業,不過多半是賠得血本無歸,沒有背景,訟狀遞到衙門,官差拖著不辦,幾次下來,錢莊就倒了。就算有背景,一些錢莊也只能局限於某一省,某一地區,哪裡能和五德號影響力遍布全國相比,是問楚王的錢誰敢不還?哪個衙門敢不幫助追討?
王彥聽了王夫之的話,其實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五德號是不能動,這事也不能算在五德號的頭上。
統治階級,賺錢就是這麽快,這麽容易,就是這樣穩賺不賠,不吃虧,換了誰來都一樣,王彥也不可能說,不讓五德號收回貸款,畢竟五德號不是他一家的,他說了也不算,可對於這個收債的手段,他卻要管一管。
如果他都默認這種追債的方法,那天下人心遲早要散。
負責收債的頭目外號趙五,他自報家門之後,見王彥臉色變化,又見旁邊一老者附耳勸說,便以為那廝原本想逞下英雄,可聽到五德號的名號後,被嚇得不輕,再加上老者一勸,不曉得怎麽收場,所以臉憋的通紅。
見此趙五冷笑了一聲,不過他也沒有出言譏諷王彥,畢竟南京不比其它地方,官多如狗,一板磚砸過去,都能砸到兩個京官的親戚,他一個外地到南京討生活的幫會小頭目,可不敢囂張到哪裡去。
“把人帶走!”趙五決定不理會王彥,帶人回去交差。
幾名壯漢立時就要拉人,也是合該他們沒看黃歷,注定今天要倒霉。
其實南京城中,像他們這麽幫著錢莊追債的人,並不只是他們一夥,可他們倒霉,正好被王彥撞上。
壯漢們一動手,女人立刻又尖叫起來,王彥一下反應過來,立時就吩咐道:“把這群強搶民女的人,全部抓起來扭送官府!”
周圍的侍衛立刻就走了出來,趙五不意招惹王彥一行人,沒想到王彥居然還咄咄逼人,要把他們送官。
一時間,趙五一行人也怒了,他們橫行南京許久,借著五德號的名聲,不去招惹別人,一般也沒人敢招惹他們,真遇上事他們也不懼。
這時,他見一名男子向他走來,想要拿他,立刻擺開架勢準備出手,可那男子上前立時一塊令牌就直接送到他眼前,趙五頓時就情不自禁的腿抖起來。
“殿下,救得了她們一時,不能救他們一世,況且欠債始終要還!”王夫之開口說道。
王彥看著他卻道:“兄長還記得上次我說的話嗎?世道人心,現在收拾還來得急,不要等到亡黨亡國,才後悔莫及!”
“欠債還錢這是道義,但是不能將人逼上絕路,朝廷自有法度,怎容地痞流氓代朝廷行法!”王彥沉聲道:“我看大明的律令,須要修繕補充,今後依法治國,以德育民,這天下才能坐得穩!”
一旁的顧炎武聽了王彥的話,眉頭一跳,“殿下說的我很讚同,依法治國,以德育民,真是聖人之語!”
明朝推行心學,心學思想摒棄了理學的許多條條框框,講內心求聖,可是每個人的內心又不一樣,那麽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就無法統一,這樣思想是開放了,但也會造成許多問題。如果在內心求聖之余,列出一套律令,作為基本標準,對於國家無疑有大益。
這是儒法結合,一製民,一治世道人心。
幾名大漢一見腰牌,立刻就乖乖服罪,他們是南京城中的惡霸,可一遇見朝廷的錦衣衛,還是不夠看,連反抗的心思都不敢起。
王彥身份差不多已經敗露,他見周圍的百姓已經向他看來,不少人仔細一打量,還是能認出王彥。
王彥為了避免引起事端,馬上轉身,並對王夫之道:“兄長,今晚我要見下陳永華,你讓他到王府來。”
次日清晨,南京碼頭,高義歡一家,在加上十多個漢子,清早便上了一艘貨船,他們進得船艙才發現,船裡面不是貨物,居然蹲滿了一戶戶失去工作的赤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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