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煥長在深宮之中,對外界事物知道的很少,崇禎皇帝隻教他見了官要叫大人,要給人行禮,其它生存技能一樣沒有。
幸運的是他遇到了不少貴人,那順軍將領帶他種了一年地,教會他許多東西,後來王姓的老給事中,又庇護了他一段時間,讓他有時間學習皇宮外的東西,從高高在上的皇子,慢慢的學會去做一個普通人。
他流落到余姚之後,又遇見了胡員外,並將女兒許配給他,使他安定下來。
甲申六年多後,他雖然注意隱瞞,可是骨子裡終究不凡,在宮中養成的氣質,並不那麽容易改變。
這時朱慈煥站在街道到上,嘈雜聲入耳,兩側的店鋪,叫賣的小販,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讓他逐漸放松了警惕,目光再次被街上的東西吸引。
這也無怪,之前他一直逃難,而且主要活動在破敗的北方,即便逃到了余姚,也一直都在鄉間,並不敢進入盤查嚴密的城池,所以他幾乎還未見過這樣繁華的場面。
說來也是傷心,堂堂帝國的皇子,要不是妻子生育後無法行動,他或許至今都不會踏足縣城一步。
他走到街道上,只見街邊小鋪旁,熱氣蒸騰,不少人座在沿街的桌邊,粥飯點心,葷素小吃,茶水陳湯,豐儉由人。
雖然在外面吃,肯定不如自己動手劃得來,但是明朝江南興起的市民階層,卻很少在乎這一點,這也是資本萌芽的一個體現。
朱慈煥看見眼前的情景,不禁想起了他很早前看的一本奇書《東京夢華錄》,裡面描寫的城中居民,也是每天清晨在報時人清亮的嗓音中醒來後,如今人一樣吃完早餐才會去工作。
裡面描寫的宋朝百姓,因為早市甚為熱鬧,尋常人家裡都不開灶,每天早上不僅有許多賣早點的鋪子熱熱鬧鬧開始營業,供應一些一二十文錢就可買到的“灌肺”、“炒肺”、粥飯之類的早點,同時開鋪的還有賣洗面湯的,何謂賣洗面湯?就是賣洗臉、漱口水。
洗臉、漱口水也有人買?可見宋朝社會已經發展到一個何等的地步。
眼前的情景,除了沒有賣洗面湯的,可以說和書中描繪的景象已經差不多了。
明人對於宋朝人的生活,那是羨慕嫉妒狠,酸溜溜的稱呼宋人為“籠袖驕民”,可現在看來,他們也在向此發展。
朱慈煥走在街道上,旁邊油餅店裡擀麵杖翻拍聲啪啪作響,餅子下鍋香味飄來,讓他立時就覺得餓了。
街道上,已經有小斯打辦的人,推著車挑著食盒穿梭在坊間巷子裡,朱慈煥見他們服飾上印著“福滿樓”的字樣,一抬頭,見遠處一塊旗幡伸出街道,上面寫著福滿樓,下面一個大大的“食”字幌子吊在下面,旁邊幾家也是一般的模樣,於是便決定先去吃點東西。
整個酒樓是個臨街的吊腳樓,吊腳樓下,放著四五張桌子,但是朱慈煥並沒有坐在外面,而是進了大堂,夥計見來了位公子,立刻滿面笑容的迎上來,招呼道:“公子頭回來我們店吧。我們店裡有各色吃食,公子自己點,還是小的推薦一份。”
城中的酒樓,客源主要還是城中的熟人,夥計也都是老夥計,自然知道他是個新面孔。
“有勞了!”朱慈煥邊說,邊跟著夥計來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那夥計麻利的將桌子擦了擦,然後指著牆上的一排木牌,上面各種食物明碼標價。
“公子第一次來,我們店最擅長做各種粉線、混沌、菊糕,客觀要用些什麽?”
朱慈煥看見木牌上,蝦鱔面、雞肉線粉、香糕、菊糕、酥餅、燒餅等等,
足有十多樣,最終還是拿不下決定,笑道:“還是勞煩小二哥推薦。”“好了!”夥計聲音洪亮的答應下來,又問了朱慈煥有沒有什麽禁忌,然後行了一禮,拖著長音說道:“公子稍後,小的保證您滿意。”
夥計退去,朱慈煥將目光移動到堂內一個角落,一個枯瘦的老漢坐在一腳落裡,正拉著二胡,一個十四五的少女,正唱著山坡羊,整個大堂內有十多章卓子,坐滿一大半,可見店家生意興隆。
他正張望著,夥計已經把食物端上來,一碗雞肉粉線,一碟菊糕,一份油餅,居然還備上了一個芒果。
當下朱慈煥道了聲謝,然後就開始吃起來,他本是皇子,在宮中即便節儉,生活也差不到哪裡去,可是顛沛流離這幾年來,卻沒有正經吃過什麽東西。
現在,他雖然取了妻,生了子,但是家中的條件,卻並不是特別好,就算江浙文脈鼎盛,尋常人家也將孩子送到私塾蒙學,讀書不成再去做其他的事情,可是他在一個小鎮子裡,也沒有多少學生可教,他又不太好意思去找丈人接濟,所以生活還是比較清貧,平常都是粗茶淡飯的過日子。
這一碗雞肉粉線入肚,他隻覺得美味無比,連湯都喝了個乾淨,可整個動作去很輕,他將碗筷放在一角,然後又分別將糕餅吃掉,都是細嚼慢咽,吃過的碟子也被放的整整齊齊,最後才很熟練得撕開果皮,將芒果的果肉全部吃掉。
一旁跟來監視的士卒,心中卻暗自稱奇,從這人的吃相來看,絕對不會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 知縣老爺吃東西也沒他這麽好看,而那個芒果,是從天竺、從南洋那邊運過來,他居然不感到稀奇,這就奇了怪了。
朱慈煥將桌上的東西,全部吃完,夥計推薦的剛剛好,不多不少,他剛好吃好,而且每一樣都是美味。
一時間,他覺得拋棄皇子身份,每天過這樣的生活也是很好。
“承蒙關照,三十二文錢,公子頭回來,掌櫃的說給公子算三十文,希望公子下次光顧。”夥計上前來,滿面笑容的報帳。
當然這其中自然不算那枚南洋果的錢,那東西也是今年才大量湧進來,一個就得六十文,頂兩頓飯錢,一般人家可不會隨便吃。
“多謝小二哥!”這麽多東西只要三十文,確實劃算,可是朱慈煥一邊掏錢,卻一邊肉疼起來,方才的想法又瞬間破滅,想每天吃好,還是得有錢,他一共就帶八百文出來,這一頓就吃了三十文,要是每天這樣,他還真的無法承擔。
其實他又吃雞肉粉線,有吃糕餅,才要三十多文,也是小二見他舉止有禮,覺得他是個富貴子弟,才給他上了最好的,平常人家早餐一般也就十多文錢,而在城內作坊上工,一月二兩到三兩銀子,完全可以承受的起。
朱慈煥出了店鋪,已經是朝陽高掛,街面上熱鬧多了,店鋪的門板全部被打開,亮出了滿目的商品,不少都是海外的貨色,遠處的戲樓中也有鑼鼓傳來,一股盛世之感撲面而來,但朱慈煥緊了緊錢袋,卻沒有在向四周觀看,而是直接往糧油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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