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拿話東岔西岔，唐老太太終是放過了兒子，不再敲打他讓他悔恨難受。

就像她所說，已經看透了想通了，走到生命盡頭，還有什麽放不開的?只要兒子生活順心如意，他自個兒覺得舒適，那就別管了，當然管也管不了啦！你是他老娘又能怎麽樣，活著的時候都擰不過來，死了還能怎的?

她的人生只能有一個定義:失敗！敗得徹底！

無臉見祖宗啊，將來唐家交給那個吳曉文，她是一百個不放心！

唐老太太心不甘情不願地，任由大兒子用湯匙一口一口給自己喂藥，想著兒子也累了，盡快喝完讓他回去休息，自己就打算躺下繼續睡過去算了。

唐青山卻打定主意多陪陪母親，喂完藥並不急著走，坐在床沿，和母親說話，唐老走出去交待小張幾句，又回到屋裡，本想催促兒子去洗澡休息，見母子倆在說話，老太太似乎有點精神，便也坐了下來。

唐青山看一眼父親，笑著說道:“等明天，我就去把那孩子接來，爸、媽你們看了肯定吃驚:實在是太像。連少錦那小鬼頭都懷疑，追著問我有沒有去過南方，在那邊結婚生子了。”

“哪來的孩子?”唐老問。

“剛和媽說著呢，在顧家，今天才到的。”

唐老呵呵笑:“當初你母親是想讓你去南方來著，你自己非得往北邊跑。要是去了南方，說不定啊，能另成個氣候！”

他指的自然是成家立室這方面。

唐老太太拍拍兒子的手，帶著些嗔怪:“還不是為了顧家那丫頭?我就不明白了:你父親當年可是有名的風流多情，一肚子花花腸子，滿城姑娘他想收一半回家，怎麽到了你們，就都是一棵樹上吊死?”

唐老抗議:“喂喂，你能不能……這當著孩子的面，你不能胡說八道，給我留點尊嚴！”

唐老太太嗤道:“行了，我一輩子受你們父子的氣，這都要死了，還不讓我說句實話?”

唐老默了默，聲音平淡:“年少輕狂就別提了，那些都不當真。蘭青，我們這一輩子走完了，還有以後呢，我都隨你，都和你在一起！”

唐老太太眼裡蒙上一層水光，沒有再說話，緩緩閉上眼睛。

唐青山輕咳一聲:“爸，媽媽，我還有話要說。”

唐老頷首:“說。”

“顧叔父跌倒一直深度昏迷，好幾天了，卻突然又活蹦亂跳，據他自己說，感覺身體比以前還好！您真以為是醫院的功勞?”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叔父之所以好得這麽快，是多虧這個從南邊莞城來的小女孩，她用針炙，和一副中藥，把叔父喚醒了！”

唐老直直看著唐青山:“你是說，這個小女孩會醫術，救醒了老顧?”

唐青山:“沒錯！她會中醫！是少鈞讓她來的，少鈞那孩子從來不辦沒譜的事兒，果然，她真的救醒了叔父！我想明天接她來，給媽媽看看。”

唐老連連點頭:“對對對！既然醫術了得，肯定要請來！我不知道有這茬，不然我早跑去顧家要人了……為什麽沒人告訴我這事?難怪我覺得有點奇怪，怎麽老顧先前一動不動，突然就好了，醫院那幫人這麽神奇?”

唐青山笑道:“女孩年紀不大，只是個十來歲小丫頭，顧家也是為了保護她，他們遲早會告訴你，只是今天事兒太多沒來得及罷了。”

唐老太太睜開眼睛:“青山，你剛才說，這十來歲的小女孩兒，相貌很像你?她從哪裡來的?”

“從G省莞城，就是青雲所在的地方。”

“叫啥名兒?”

“這個，

具體叫什麽不清楚，只知道她姓莫，少鐮認的乾妹妹，就給她取了個名叫鄭三妞。”唐老太太詫異:“這乾妹妹還能改名改姓?人家爹娘肯嗎?”

“小兄弟們隨意亂叫的吧，她應該有自己的姓名，明天就能知道了。不過，聽少錦說，之前少鐮告訴他，這女孩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唐老太太睜大眼睛:“無父無母的孤兒?長得像你?你快去，這就去，把孩子給我接來！”

唐老也站起來:“青山，爸爸陪你走一趟。”

唐青山為難道:“爸，媽，孩子半夜趕路，坐直升飛機過來，又直接去醫院給叔父做針炙，煎藥，夠累的，她還在睡覺，今晚連晚飯都沒吃呢，等明天吧?”

唐老太太連忙點頭:“哎，那就，等明天再說！可憐見的，還這麽小，可別折騰壞了！”

停頓了一下，唐老太太看向唐老:“青雲那裡，確定今年不回來過年了?”

唐青山說:“媽媽，今年我在，我陪爸媽過除夕，初一下午再走。”

唐老太太欣慰:“我大兒子總算還有點良心！”

唐青山:……

唐老沉吟道:“青雲那裡，今年是關鍵一年，後年讓他回省會，到時候，來往京城就方便得多。曉文可以在他之前調回來，這樣有媳婦兒服侍你，孩子們就能陪陪奶奶了。”

唐老太太哼了一聲:“我可沒那福氣，讓她來服侍我?我看我還是早死早超生好了！就是可惜了我的大孫子，不能在我身邊。吳家的人已經上來，還沒回到京城嗎?又要你幫引路了吧?怕是今年要帶著浩浩去那邊過節……唉！我好好的孫子喲，可別讓那起子虛偽作態的給教壞了！”

唐老很明智地不作聲，唐青山道:“媽，不至於吧?吳家兩位長輩，好歹也是名校教授。”

“呵呵，名校教授?吳老頭也就罷了，那個女人，純粹欺世盜名！兒啊，媽媽知道你比青雲腦子稍微清醒些，青雲已經讓人騙了，你可別輕信！等媽媽死了，你不用跟他們混在一起，你自個兒分家單過去吧，啊！”

“媽，咱們不說這些，好嗎?您先歇下，明天我就帶個像您孫女兒的來，讓您高興高興！”

“孫女兒?”唐老太太苦笑:“我倒是真有孫女兒呢，可左瞧右瞧，都不像我家孩子！你們還記得那年萱萱第一次來京城，我罵過顧家三媳婦，為這事顧老太太還跟我吵了半天，只因那顧三媳婦背後說閑話讓我聽到了，她說萱萱肯定不是唐青雲的種！這話傷人不假，可是不瞞你們說，我雖然罵了顧三媳婦，卻也真這麽想來著！我一直就覺得，吳曉文騙了青雲，給他戴綠帽子了……”

唐青山:……

唐老無法沉默，瞪起眼睛:“方青蘭，你夠了！我們唐家是什麽人家?外人敢胡言亂語都要打回去的，你自己還是當家的主母，你怎麽能……太不像話了！”

“老頭兒，你自己也有眼睛，唐家幾代老祖宗都有畫像有照片，你自己說說，你像不像你爹?青山和青雲，像不像你?浩浩也有你們的影子，萱萱哪點像唐家人?這話，我也就在家裡跟你們說說，又沒到外邊掛著喇叭張揚，你急什麽?”

“萱萱還小，能看出什麽來?況且，是不是，青雲他能不知道?”

“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你是不懂的。至於青雲，他就是個傻子，不然也不會讓吳曉文那樣的女人牽走了！”

“你——”

“行吧，不說了，我累了，就過這幾天清靜日子，等我死了以後，你們唐家怎麽樣，我也看不見！”

唐老其實很不願意聽老太太說死，他忍了很久，今天聽到兒子說有個女孩醫術了得， 或許能救得老妻，頓時就有了底氣，不想忍了，衝口道:

“青雲和曉文，這些年也不容易，你就別再揪著他們，放開別人，你自己也輕松，不至於生病要死要活的，豈不是好?”

唐老太太本已偃旗息鼓，聞言頓時怒了:“我揪著他們不放?你告訴我，這話誰說的?那逆子要不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這些年我能費勁巴拉護著他們供著他們、讓他們這麽逍遙自在?行啊唐仁騫，我就讓你看看，什麽叫揪住不放！”

唐老太太用力喘了兩口氣，提高聲音:“青山，給青雲打電話，就說老娘快死了，讓他帶著老婆孩子，給我滾回來，侍候湯藥！”

唐老呆了:“你，你怎麽想一出是一出?青雲他都安排好了，工作為重，下半年他會回來看你。曉文前幾天也打電話跟我說過，既然青雲只能在單位過年，他們母子就去陪他一起，初二再過去鄰省和吳家兩老聚聚，這麽多年了，也應該！”

“他們應該團聚，我這病老婆子就活該孤獨淒涼?”

“你不是有我和青山嗎?”

“你個老臉，比得我大孫子可愛逗人疼?”唐老太太傲慢地抬起下巴:“告訴你唐仁騫，在我沒咽氣之前，誰招惹我誰倒霉！吳曉文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不讓我知道?你敢幫著吳曉文蒙混我，給我等著瞧！”

唐老詞窮了，這個越老越刁蠻霸道的女人，他向來是玩不過的，轉頭去看大兒子，希望能幫忙說兩句，誰知唐青山很及時地端起老太太的藥碗，起身走了出去，嘴裡說著:“媽我給您拿點熱水喝。”

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