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流水,等兩天陰雨綿綿過去,顧曳的傷勢也差不多了,白日開始三項鐵人,在百日跟黑夜的兩種修煉中,顧曳跟李大雄才是真正折了半翼的護舒寶,一個白天被虐得不要不要的,一個晚上被抄字抄得兩眼發直,夭夭本身是老師,但教著教著,卻也像是個學生一樣變得習慣了。 三個人,一個書房。
或者一個竹林,兩個土賊...
一個美人在竹下笑望。
時光如流水,水墨如畫。
顧曳仰頭望天,她聞到了竹香跟風的味道,也感覺到了骨子裡有一條縫隙...
流過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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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本為北方軍事重地,屯兵城池,外加大唐朝廷沐化所及,幽州刺史歷來都是落在洛陽神都掌權者的眼裡的,因此不敢昏庸不敢無能,幽州城內這些年也算安定,但這一夜星芒高懸,卻有皚皚烏雲緩緩過,在它遮過那蒼穹明月的時候....
幽州東南廊橋過去的富人大宅諸多,其中以石榴樹多繞牆的一個大宅分外寂靜,有打更的更夫經過,正敲著鑼,嘴裡喊著千篇一律的天乾地燥小心火燭....路過這宅子的時候,他習慣性得往那石榴樹看去,哎呦,那紅燦燦的石榴一累累掛著,可好看了,也很饞人。
更夫步子頓住,猶豫了下,還是耐不住喉嚨的乾澀,環顧左右,便是放鼓棒跟鑼子在牆下,依著身高爬上牆頭,伸出手抓住了一個紅燦燦的石榴,拽了拽,枝頭搖曳,他心裡一虛,僵了動作,枝葉搖擺的聲音果然停下了,但他很快覺得奇怪,因為沒了枝葉搖擺,卻依舊有咯吱咯吱的聲音。
真特麽邪門了,難道還有其他孬賊跟他一樣偷石榴吃?
更夫仔細聽了下,然後往下面看去。
聲音來自下面。
明月高懸的,他透過那石榴樹的枝葉縫隙依稀看到有一個黑影蹲在樹下,影子一團,本來看不清的,但剛好烏雲過去,月光灑落,他看到...那是一個人,正蹲在那裡捧著一個不知道什麽的玩意兒哼哧很遲得咀嚼著。
那聲音聽起來相當黏膩,帶著讓他覺得有些做嘔的腥氣,他感覺很不好,或許做賊心虛,或許是莫名害怕什麽,或許是那味道讓他懼怕了,他剛想下牆,腿磨蹭了下牆頭,一塊小石塊落地。
驚動了...
黑影抬頭了。
月光下,四目相對。
那一刻,血腥味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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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城池的夜在安靜跟躁動之間也隻缺一個引子而已,當那淒慘的尖叫聲響起,宵禁的幽州東南街一下子如開始燒熱的水,有幾家人點了燈燭,叫嚷著惱怒著,暗罵不知是那個不知規矩的在夜間亂吠,但他們也不想冒著夜間寒氣披衣出門,便是在屋中與同樣被吵醒的妻子或者兒女說了些話,正端量著剛剛那慘叫是何緣故的時候,他們看到了街外打量的火把如長龍,還有官軍們佩刀在腰上戎甲上拍打時發出的聲音。
沒一會,有了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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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遠在洛陽的盧易之正提燈入書房,外面衛士是熬夜通宵輪班的,不管何時都有人,他自是不怕,近衛青羽幫他把燈提著,點了屋中燭火,忍不住道:“大人,已是醜時,明日還有審查要案,您若還熬夜,明日怕是會很辛苦”
盧易之瞥眸看他,有些好笑:“我豈不知熬夜不好,只是心頭有些煩絮,
剛好想起寫事兒,得看下這個案子的卷宗,你在外面看著就是了,我一會就好” 青羽無奈,正要走,忽聽盧易之似乎無意得問了一句話。
“范陽老家那邊近年可有什麽事兒發生?”
青羽一怔,若是真值得他家公子上心的事兒,范陽本族那邊必是派遣要員親自通知,抑或家族密信傳送,甚至不會過他們這幾個親衛的手,但他公子親自問了,又顯然不會是小事。
他想了下,說:“倒是幾個調遣過來的弟兄說過幽州最近不太太平,時有命案發生,但幽州刺史左龍洲還算清明,有些案子也解了,只是....”
“直說,不必遮遮掩掩”
“只是兩年前頻繁發生的那果園命案,似在沉默兩年後,近日再次發生,且死了許多農夫,不過這事兒倒真是邪祟作亂了,當年死了許多降師,如今死灰複燃,卻讓刺史大人頭疼得很,而且他跟幽州司馬蒯正雲一向政見相左”
恩?
盧易之抽取卷宗的手頓了下,淡淡道:“既疑是邪祟作亂,玉堂派坐鎮幽州,為何不出面?”
竟是直接略過了兩個幽州長官的不和。
“聽聞是玉堂派最近兩年因為掌門故去,麾下弟子長老皆是內鬥,格局混亂,因此抽不出人來調查此事,對此,族長也曾過問,不知對方是否會有反應”
青羽提起玉堂派也多有不爽,大概是因為他出身微寒,對於這種接受朝廷跟百姓供奉,卻隻爭權奪利而不顧名聲的降道名門有些不屑。
需知他的家鄉也是那樣....
“比起玉堂派,那奎山小門反而來得暢快明堂一些,要錢解難,收妖抓鬼”
青羽心頭煩鬱,忍不住便提了這麽一句,但說出口便知道自己逾越了,因他看到盧易之放下了卷宗,目光深沉。
“大人,是屬下失言....”
“兩年了”
誒?
青羽一怔,恍然才發覺之前盧易之所問的第一句意有所指。
兩年了,那入了奎山的村姑可還好?
真若鴻毛入死水,漂浮無聲,還是墜入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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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葉嘩嘩響動,一片蔥綠蔥綠,正是春時,是一年大山中最美好的時候,而竹為節,君子氣度,若是陪上春時浪漫,那該是如何清雅絕俗,何況竹下列一草席,席上盤坐一青衣美人,她的芊芊玉手正動著,針線穿過,縫衣製裳....
人美如畫,竹海空靈。
多美好啊——如果忽略美人抬頭含笑看著的幾米遠處沒有一個身高兩尺臂腿壯如牛的健壯男子裸著上半身提著兩個大水桶健步如飛,刷得一下便是跳上了高高的梅花樁,噠噠兩下如在草上飛,眨眼就過了幾十個梅花樁,且他還回頭大笑。
“哈哈,猴子,今天你肯定要輸給我”
笑聲爽朗,卻有懶散涼薄回應——從那竹後旋轉的吊床上傳來,仰躺在吊床上的人半眯著眼開了口。
“有時候自欺欺人也是一種能力,能促使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得——不要臉”
說罷,她拽了上頭一條竹條,柔弱懶散似無骨雞柳的身子便是掠了起來,下了吊床,走到湖邊,提起兩個木桶,嘩啦兩下打了兩桶水,細長的雙臂提起水桶,走過去,上梅花樁,那頭李大雄已經下梅花樁了。
顧曳踩穩了梅花樁,握了握水桶提手,腳下一跨,第二根木樁,穩。
第三根,更穩。
第四根,開始有點飄了,腳尖不沾一般木切面。
第五根,三分之一切面。
從第十根開始..她的腳下好像就隻輕點...
刷刷,木桶水中盈滿不灑,她到了梅花樁的盡頭,抬頭看到李大雄已經上了竹步搖的一半,那高大魁梧的身子正在一步步踩過一個個搖晃得沒有任何平衡點的竹步搖...
“哎呦,看樣子比昨天穩了一點,是因為昨晚賭牌輸了沒吃飯嗎?”顧曳的笑聲惹惱了李大雄,“你嘚瑟吧,今天輸給我的話就輪到你餓肚子了”
然而李大雄才剛威脅完就看到顧曳將水桶中的水全部倒進大木桶中,轉身輕盈跳上竹步搖,若說他那身子上竹步搖是重中求穩,那麽此人消瘦纖細的身子就是輕重求快, 才踩上,雙臂抓著,便是一步步掠閃,速度比他快了兩倍有余。
“這麽快,昨天竟然還藏私了,你果然是猴子,猴子王!”
李大雄大罵,卻也加快速度..
但顧曳越逼越近。
很快到了他身後...
李大雄忽然轉身一個大長腿橫掃。
“哈,給我下去吧你!”
然而長腿劈空,顧曳原是拽著繩子甩到了另一頭,轉而用纖細了一半的腿朝著李大雄後腰狠狠一踢。
踢中腰後穴,李大雄頓時感覺後腰麻痹酸軟,人直往下倒去,但兩腿倒掛竹步腰,腰力一用,人抓著木板又上來,拳起劈向顧曳後背...顧曳側身,一手抓著繩子,整個人半弧形旋轉,另一手扭轉,捏住了李大雄的手腕,卻不用力,而是將繩子拽過,嘩啦啦兩下繞了他的手臂,再吊閃到李大雄身側,用腿肘將他狠狠一頂。
李大雄被纏住了手臂,人自然被吊纏了出去,“啊啊啊,死猴子,你真奸詐!有本事咱們面對面一決高下”
然顧曳已經快速往前掠過一塊塊木板,聞言回頭一笑。
“不好意思啊,在我眼裡,面對面什麽的,從來只能一決上下,沒有高下”
面對面,上下,上下,上....下...
一秒鍾,李大雄臉紅了。
另一頭做衣服的夭夭臉也紅了。
只有那頭恣意展笑顏的女子踩著木板,盈盈於竹間綠意中。
恍然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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