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們才發現，從前風姿高潔純淨佛性的無塵，端有幾分跟薑堰相似的氣質。

“難怪，難怪一直沒有人能找到你的真身，因你早已有厭勝之樹的天賦，可契分身學佛道，利用佛道佛性遮掩本身邪性。”

顧曳眉頭不得不皺，因局勢危機如斯。

這個天昆吾姓薑的城府太深了，套路一環一環的，讓人難以預料。

但顧曳看到這九陰九煞，隻覺得全身上下很不舒服，好像她又要遭殃一樣。

先下手為強！

衝向薑堰跟他拚命?無用，打不過。

也只能用最後的手段了，顧曳指尖一動，正要動手，忽....胸口沉悶，好像所有氣力都被拽住了。

什麽?怎麽回事?

顧曳驚駭中，其余人卻看見那無塵托著的九陰九煞九九大陣發出詭異的陰煞氣流，螺旋起，似黑洞。

是的，這個大陣就是一個黑洞。

它在吞吸湖裡的昆吾。

水面湧動，水底下的昆吾蠢蠢欲動，但外圍有封禁，昂~~~似有神獸咆哮似的。

其實是禁術偽裝出來的，顧曳不久前也才知道，那就更瞞不過薑堰了。

他輕笑了下，手一抬，力量強大無比，化作光柱注入九陰九煞陣之中，隻一瞬，那湖裡的禁製破開，仿佛察覺到了，奎山山靈陣滿山呼嘯。

像是預告著什麽....

是什麽?

昆吾從分開的湖水中將出未出，像是抗拒。

它也的確強悍，竟牢牢抗衡住了這樣強大的力量，不過薑堰手指一劃。

“去！”九陰九煞已經有九條恐怖的蝰蛇飛下來，衝入水中，九條蝰蛇遇水變成鎖鏈，往水下去勾纏那個光團。

纏住了，往上撈！拽！扯！

顧曳的痛苦就在於昆吾釋放力量抗拒的時候，她好像也被拽住了命脈，尤是那蝰蛇陰冷太甚，好像陰氣也傳導到了她身上。

顧曳跪下的時候，眾人也察覺到了，李滄海頓時吃驚，昆吾跟顧曳難道休戚相關?

而不單單是一個增強實力的作用?

李大雄跟光頭佬也是錯愕，尤是後者，雖早猜到顧曳來頭不小，後山也有秘密，也是遼跟老頭子共守的秘密，卻不知道是這樣的.....

難怪，難怪遼跟老頭子死活也要守住昆吾。

昆吾=顧曳。

“給我出！”薑堰手成爪勢，再一拉，九條黑蛇鎖鏈終要拽著.....

攏帝身形一閃，在顧曳跪下的時候，閃過去，手中魂血比她拿走，龍爪一轉，朝著顧曳的腦袋.....

轟！！！忽見薑堰壓製的那個坑泄出了磅礴的妖氣。

妖，終於出了妖氣。

攏帝臉色變了變，在場無論何種狀態的修士也都發愣了下。

妖，這個人果然是妖。

那麽今日攻山，倒也不算是他們師出無名了。

遼一放出妖氣，那才是真正的彰顯了實力，妖氣撕裂了薑堰的壓製，出了坑底，卻也跟顧曳一樣理智，不衝著薑堰喊打喊殺，只是朝著攏帝....那龍爪被格擋了。

攏帝看向遼，遼雙目猩紅，困在坑底，妖氣猙獰縈繞他的軀體，是人，是妖，是藤?

他如此詭異，又如此虛幻。

遼也壓著情緒，刻意不讓自己去看情況十分不妙的顧曳。

他怕自己會瘋掉，會影響判斷。

“攏，你從不會走這樣的險棋，不知道他最後會做什麽?一步步吞吃而已，其後就是你，也是妖族。”

攏帝眯起眼:“我自然知道，可走其他路數也只是險棋，最好的手段就是逼你回歸。”

“你是誰，你是妖。

”“若是還知道妖族絕境，你就該承擔起你的責任，像當年一樣，帶著妖族稱霸天下！”

“而不是為了一個女人....活得跟狗一樣！”

攏帝憤怒，卻壓著憤怒，因這樣的局勢還不夠她發脾氣。

她隻想逼著這個人走最後一步，也是她一開始想到的唯一解救妖族的方法。

他回歸，無人能敵。

兩人說話的時候，轟！昆吾終於出了湖面。

光芒近乎刀劍，震動天地！

天昆吾，沈青玥三人正要清點人馬進蘇漪開的妖門去奎山，卻感覺到了及其恐怖的威視。

天空鬥轉流光，星辰亂流壁障都扭曲了。

“昆吾，終於還是出來了。”

媯哀喃喃自語。

“湖裡有異動，它也要出來了?”沈青玥看著顧曳重修的禁製，雖依舊完好，但顯然蠢蠢欲動，這種氣息讓她們恐懼。

“阿，時隔這麽久，總算看見了，可惜物是人非。”姒魚撇頭看著地上的顧曳。

姬似?

姬似從不會這麽狼狽，到底還是變了，人變了，天也變了。

這會是薑堰的天下嗎?

昆吾出了，顧曳終壓不住體內翻湧的熱血，嘴巴一張，大口血噴濺而出。

她不甘心，不甘心！！

顧曳想爬起來，可是不能。

天上天下，這天壓著她，她從不曾真正直起腰杆。

她想活著，真的想活著。

“想活著嗎?姬似，終有一天你跟我一樣了，想活著....”

“從出生就得天獨厚擁有恐怖天賦的孽障啊，你從未在意生死，不知我這樣一出生就日日面臨死亡的人.....有多羨慕你。”

“可當你變得跟我一樣。”

薑堰高高在上，低頭看著她，面無表情。

“我的道才可以完整。”

顧曳虛弱，卻不肯退讓，便問:“你的道是什麽?殺妻證道?我跟你可沒有一腿.....”

薑堰忽一笑:“你會知道的。”

說完，他雙手交疊。

九陰九煞大陣整個化作黑暗洪流，將整個熾熱耀眼的強大昆吾包裹。

這天，黑了一大半。

卻有火從顧曳手指開始焚燒。

“於孽火中生，於罪火中死，強於昆吾，死於昆吾，始於痛苦，死於解脫.....姬似，你該死了。”

昆吾尖叫，天空扭曲，撕裂出無數裂口，顧曳的身體也竄出了一條條恐怖的黑色火焰，在白皙的皮膚上像是刀劍撕裂皮膚，再竄入一寸寸焚燒。

這是一種極刑，也是一種審判。

顧曳沒有痛苦呐喊，只是手指扭曲，睜開看著不遠處的李大雄跟光頭佬，她看到他們想衝過來。

也看到李滄海等人殺出重圍，卻最終被圍困。

眼眶好像很澀，被刀割了眼皮似的。

不是對手，就算用了最後的手段也救不了自己。

她終究沒有背水一戰的勇氣。

——至少她必死，但別人未必。

她一眨眼，用最後的力氣....手指最後動了下，術起。

嗡！！！

星辰亂流中九黎石轉動。

分化出幾道星辰通道，通道撕裂空間，直達奎山。

通道出現在眼前的時候。

李大雄等人都是錯愕。

但......

“你們先走，我有把握隨後就來。”顧曳從喉嚨口帶著血吼出的話，灌入他們靈魂。

明明可以戰到最後，她選擇了用吞吸星辰以得到強大能量的九黎石開啟通道......

她的表情那樣自信，那樣張揚，帶著血帶著痛苦的張揚。

仿佛要讓李大雄他們一如既往得對她無比信任，然後離開，最後等她匯合。

這次依舊嗎?

遼看著，他一直看著，閉上眼，不知在想什麽。

也許他在選擇。

選擇讓她用何種死法去死。

現在這種，她死，妖族也死。

後面那種，她死，但妖族活。

但陡然...

“我特麽走你大爺！到死還在騙人！”光頭佬怒罵。

李大雄沒喊，沒哭，抓緊了斧頭，仰天長嘯，熱血逼出，從雙臂滾燙流淌，全部流淌在巨大的斧頭上。

“給我滾開！”

驚天動地，姒魚看到自己的控制咒術被李大雄一流淌熱血的斧頭破開。

他衝出去了，反正身上傷口多，用不著切了，他張開大手，從後面覆上了地上的顧曳，熱血灌溉。

蚩尤熱血，是太陽的血，驅逐寒冷，驅逐邪惡。

大熊不走，因為猴子在這。

顧曳幾乎落淚。

但下一秒，她的眼睛紅了，因為天上的薑堰笑了下， 於是天更黑了——李大雄的後面也黑了，那黑光是一根長矛。

強大不可匹敵。

噗....穿透了一個人的心臟，不算貫穿，因為是從上而下斜插下來的，從胸口斜往下，插到地面。

朱煌愣了。

轉身的李大雄也愣了。

光頭佬自己也愣了，低頭看看自己胸口的長矛，再看看李大雄跟地上的顧曳。

他站著，看著臥在地上的兩個人，嘴角扯了扯。

“特麽的，這輩子收了你們兩個徒弟，倒大霉了。”

“不許哭。”

他原本就是一個不好的人。

對妻子不好，對女兒不好，渣男一個。

對徒弟也不好，摳門怕死還設計弟子。

可最後他還是死了，死成這模樣，他自己都覺得晦氣。

可這輩子啊，他沒給妻女復仇成功，到底也做了一件英勇的事兒。

也沒後悔。

真的....不後悔。

然後瞳孔暗淡，死了。

————————

李大雄沒哭，顧曳也沒哭，或許是那時震驚大過於哀痛，等真正痛苦到來的時候，憤怒又壓過了痛苦。

於是最後就變成了瘋狂。

腦子裡閃過那個穿著花花大褲衩腿毛風騷的光頭男從天而降的樣子，也閃過這廝在她跟李大雄被訓練折磨沒力氣走不動道的時候，他一手撈著李大雄，一手背著她，一步步走回家。

顧曳抽了心頭血，爬起，於此時，一招手，召回了九黎石，九黎石到手，她一掌將它拍進李大雄的胸口。

然後一腳踹過去。

將他踹向一個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