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怪是門技術活，哪怕是被趕鴨子上架的，顧曳也平複了心情。

對屍氣陰氣的對位得看這些降師的，什麽倪暾大陣，什麽洞察方眼，什麽戌睨清查術，有什麽手段都一並使了出來，最後取重疊方位。

“東郊柳林子?”這村裡的人都被提刑司的人帶走了，短期內不會回來，能知大概的也就孔洞生。

“這地方是哪兒，離這裡遠?”被詢問後，孔洞生也不隱瞞，東郊柳林子是隱月村跟幽州境內最大的流通河永定河交界的地方，也就是在隱月山的背側面。

“隱月村向陽，那司馬僵帶來的屍氣凝聚在背陽之處也不奇怪，走吧！”

薛梁平帶著人前往永定河區域，顧曳等人在後面跟著，且看到那薛梁平退散了旁邊一些人，隻讓肖敬龍跟齊輕霞兩人跟著。

那兩人似乎在稟報什麽。

“我到希望他們能把北堂的那些老家夥給搬來。”顧曳在後面涼颼颼得說這話，卻見嶽柔面上苦笑。

嗚，大概是來不及的吧，北堂門派駐地距離這裡挺遠，少說也有好幾天的路程，再加上北堂派一貫的作風，若非事情真的威脅到他們門派，斷然不會輕易讓一些老家夥離巢。

最重要的是.....

“北堂門內也就三個四卦降師，除非傾巢而出，否則很難有把握對付三百年的僵屍。”言外之意是若真的這司馬僵威脅到了整個幽州境內的安危，而北堂可能也不會傾覆一戰，而會選擇退讓。

“那最後又會如何?”

嶽柔苦笑:“自是聯合邊境其余州的門派一起對付，但這樣一來，來日我幽州降道必要舍棄一些資源給他們，求人舍財天經地義。”

再結果就是北堂會弱了幽州第一門派的威嚴，名不正言不順，讓其他州有了可乘之機。境內散修降師呢，也會在其他州的降師面前抬不起頭來，處處矮人一頭，這就是弊端。

本來幽州就降道不興了，這司馬僵一出，整個幽州降道都得傷筋動骨。

“到了。”孔洞生帶的路很順溜，顧曳站在山頭下面，轉身就能看到一兩百米開外的滔滔河流。

此時並非海上商貿繁華時間段，因此河上也沒什麽行船，畢竟幽州不富裕啊，能從刺史府跟趙元那兒摳出幾百兩還得仰仗陳家富庶吧。

顧曳也沒多看，隻瞧著眼前這光禿禿且沒有什麽林木的隱月背山一面。

像是被一片巨大的雷霆切開了一面似的，顧曳抬頭看向那頂峰上面的陰雲密布，忽然感覺到臉頰上有一絲冰涼。

“雷雨要來了，我們要趕緊布置，切否則陣法被雷雨侵擾，效用大打折扣。”一個擅看天象的人一感覺到空氣中有水氣凝聚趕緊提醒眾人。

顧曳既然是引子，要把那司馬僵給引來，就必須有陷阱不是，不然引來幹嘛。

這陷阱就叫，如果顧曳是個學成有術的煉器大師呢，亦或者像嶽柔這樣很有見識，她也許會顯擺下介紹這金竺陣的裡裡外外，甚至連創造者的歷史都能給你說一籮筐，可她不是。

倒是嶽柔簡明扼要得告訴顧曳這金竺其名取自金從火煉，文武火淬煉，可把天下礦石錘煉成金，從中燒出滅陰煞的金火，竺的意思便是竹，這不是一般的竹，取自天竺佛寺那邊後院而生的佛竹，以它為陣根可保正氣凜然，不受邪氣侵犯.....

反正就是這陣挺有來頭挺厲害，創造者是?

嶽柔面容有些晦澀，壓低了聲音，“是北堂的開派祖師。”

然後呢，你這麽忌諱幹嘛。顧曳眉梢揚起，便聽到嶽柔輕語:“這個陣法跟茅山那邊的有點像。

”奧，顧曳恍然，繼而失笑，難怪這麽忌諱呢，原來是山寨版啊。

不過嶽柔沒用什麽委婉的詞兒，比如異曲同工，一脈相承什麽的來形容，恐怕也是不太欣賞北堂這種做法。

一群降師在那裡弄陣法，顧曳在旁邊看，本想偷師，但看著看著她就知道自己偷不了了，這陣法跟煉器一樣，得有渾厚的降道知識支撐。

看不懂就不偷了，她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大石頭上，瞧著沿著河岸的柳林子。

天陰沉沉的，這柳林子瞧著也陰沉沉的。

顧曳看了一會，那邊陣法也準備好了，薛梁平喚她過去，一開口就是讓她取血。

顧曳再看看齊輕霞拿出來的一個桶。

“姑娘，你這是幹嘛?”

“給你裝血。”

“......”

顧曳抽了抽嘴角，才慎重得說:“我覺得你們這樣太膚淺了，知道什麽叫欲擒故縱麽?一上來就放血，萬一人家最近吃素呢?”

你放屁！其實你就是不想放血！

沒錯，顧曳可不打算讓自己犧牲到這個地步，這血一放，等下她不管怎麽樣都會被這些僵啊屍的什麽的追著殺，又不是傻逼！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不來的話也莫強求。”顧曳文縐縐得撒了一碗心靈雞湯，沒人呼應，只聽到咕咕咕的聲音。

啥?顧曳一轉頭就看到光頭佬不知從哪兒抱來一隻大公雞，屁股後面還跟著一隻大黑狗。

顧曳:“.....”這死光頭想幹嘛！

“雞血可引屍，這黑狗嘛可預警。地方我也找好了，就裡面那個山坳，我們就在柳林這邊，你到時候要將他們引導這裡...”光頭佬將大公雞塞到顧曳懷裡，語重心長，“徒弟，你走好啊。”

顧曳:謝謝你哦師傅，啥都給我考慮好了，感謝你全家。

懷裡抱著一隻大公雞，身邊還有一隻大黑狗搖著尾巴吐著舌頭。

顧曳翻了個白眼，懶得看光頭佬，也不矯情，就是走的時候李大雄還算有點義氣，攔在她面前。

“猴子”

“幹嘛?”

“你這樣子讓我想到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當時你就是一村姑，沒想到現在依舊是，還有保護好這隻雞，搞定這些後咱們回頭燉了它。”

“你走開！”

倒是夭夭伸手摸摸顧曳的頭，“如果危險，管自己逃。”

他這話一說，其余人都不太樂意，只是礙於此人那般美色，因而也都不好再說什麽。

何況夭夭固然神情溫柔，卻不是對他們的，隻幫顧曳理了下衣服。

————————

顧曳抱著大公雞，後面大黑狗亦步亦趨搖著尾巴跟著顧曳進了那山坳口子，眾人瞧著她的背影，莫名有種——悲壯?

一分鍾後，顧曳進了山坳，將大公雞用繩子簽好攥在手心，再掏出袋囊裡裝著的大餅，啃著啃著，一個大餅啃完了。

“沒毛病吧，還沒來。”雖然顧曳不是那麽想面對僵屍，但老等著不來也挺糾結，主要是無聊！

無聊之下，顧曳走向大公雞。

十分鍾後，公雞血撒在了地上，開始凝固，旁邊還有一堆公雞羽毛。

至於公雞的肉.....在火上烤。

“這天轉眼就要下雷雨了，你可得早點熟，不然可憐了你這一身好雞肉。”顧曳嘴裡念念著，一邊聞著烤雞的香味口水都要下來了。

實在忍不住後，她將烤雞遞到眼前撕下雞腿，正要吃.....

噠噠噠，水滴落下的聲音。

下雨了?

顧曳抬頭看天，沒看到下雨，她咬了下雞肉，咀嚼了下，眉梢一上一下的，忽然從原地躍出.....

將那咬了一塊肉的雞腿朝撲來的遊屍額頭砸中。

那遊屍頭顱隻頓了下便是繼續撲來。

顧曳落在大石頭上，目光一掃，這山坳內陰森森的角落裡可不藏著好些遊屍麽，沒想到活雞沒引出他們來，這烤雞倒是引出來了。

“聰明玩意兒，還挺有品味，知道烤雞好吃是吧。”顧曳手裡還抓著烤雞，笑聲朗朗，似乎惹怒了這些遊屍，便是齊齊怒吼著衝出來。

顧曳不急著跑，而是一拳一腳打了好幾下，這似乎惹惱他們，憤怒怒吼之後，越來越多的遊屍從潛伏狀態跑出來。

就好像是打副本，總有一個人先上去吸引小怪仇恨，吸滿了，勾全了才可以。

一向只顧自己生死的顧曳既然願意來當這誘餌，就不容許它不完美。

“來全了?走！”顧曳撕下一塊雞翅膀咬了一口，然後朝山坳出口那邊扔去！

雞翅膀落地，那大黑狗咬住往上一甩，張開嘴巴吃下，一邊狂奔狂吠著。

柳林裡面李大雄等人其實早已等著不耐煩了，若不是光頭佬攔著，李大雄都想進去找顧曳了。

其實薛梁平等人也沒什麽耐心了，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沉，如果雷雨來了後他們還沒引出那司馬僵，這一切都功虧一簣。

不少北堂人都覺得是顧曳引怪不利，沒準已經死在裡面了。

“畢竟是還未修行多少的小菜鳥，倒是我們之前魯莽了。”

“早知就讓弟子前去好了，必定完成使命。”

這些人還在後面說風涼話，惹得李大雄不爽了，正要怒罵對方，夭夭拉了下他，看向北堂那邊的人。

“這位兄台仿若修為不俗，既已自薦，難道還有人不忍因而不允麽?”

夭夭語態平緩溫柔，眉宇之間也沒有任何鋒芒，甚至他瞧著他們的時候也依舊那樣美好，沒有半點懟的樣子。

剛剛那個弟子登時臉色變幻，一時間找不出話來說夭夭。

不少人也齊齊看向他，有幾個降師附和，說剛剛那奎山小姑娘可是被你們北堂的人舉薦進去的，生死都不見你們心疼半分，怎麽這會自家人都自薦了，你們還舍不得，這不是不拿別人家的弟子當人命嘛！

群情擠兌，薛梁平冷冷看了一眼那個弟子，說:“去吧。”

這人登時臉色大變，恨不得把自己這張爛嘴給撕裂了，肖敬龍跟齊輕霞對視一眼，他們當然樂意顧曳死去，但如果真的引不出那司馬僵，他們也沒有半點好處。

沒人替他說話，這個人也隻好咬牙，正要進去.....

狗吠聲傳來。

“來了！”光頭佬放下酒壺，目光銳利，而薛梁平眯起眼，“諸位，準備。”

——————

狗吠在這大陰天的顯得十分急促，狗爪子落在地上又起來的時候帶起一些泥土，當它出現在眾人視線中，所有人都已準備就緒。

不到幾個呼吸...

殘影掠來，是顧曳！

顧曳從山坳中出來，不緊不慢得吊著後面烏壓壓一片的遊屍。

之所以說是烏壓壓一片，是因為他們將山拗口的小路都擠滿了，四十多頭遊屍。

“全來了！”肖敬龍默數了下這遊屍數量，心裡不由驚訝，他們原以為顧曳這人能引出一部分就算不錯了，沒想到效果喜人。

不過遊屍一多，他們對付的壓力也就大了，雖然他們這裡降師人數不少，但也不多。

“這些遊屍身上都有屍毒，若是往常有準備便也不懼，可這次咱們身上準備的解毒丹都不多，若是中毒過深可是十分麻煩的，因而大家都得注意些。”薛梁平囑咐好就顧自衝了上去。

後頭的降師們各展手段，將這些凶惡衝來的遊屍直接掃了七八頭。

這是一場激戰。

顧曳腳下一點閃到了楊柳樹上，轉頭看著下面降師跟遊屍們的大屠殺，若是凡人在這裡恐怕得被嚇死，這裡唯一的凡人孔洞生可不就是臉色蒼白躲得遠遠的麽。

顧曳看了他，眼裡有些晦澀。

嶽柔等人也來不及跟顧曳寒暄了什麽了，都在忙著處理這些遊屍，至於陣法本就不是為這些遊屍準備的。

光頭佬沒動，他在看天色， 指尖好像在點算著什麽。

“師傅似乎確定那司馬僵會提前出來?”李大雄這幾日倒也有些長進，被顧曳每日暴力提點，也有夭夭潛移默化，學會了察言觀色，一看自家師傅這做派就猜出了些什麽。

“說好是十二降師的命，就絕不能少於十二，什麽生人死人死再多也沒用，這是當初那設計者製下的，作為死屍，他沒有反抗的余地。”

所以...今日這降師雲集，那司馬僵一定會來。

“亦或者，是那位魯大師跟孔二叔一定會讓他來。”夭夭輕輕說著。

李大雄一驚，陡然聽到天空轟然巨響！

雷霆來了。

“雷雨要來了！大家加把勁！”

就在薛梁平呼喊的時候，顧曳忽然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

大黑狗一直在狂吠，而且衝著山壁狂吠。

好像山壁裡面藏著什麽似的。

薛梁平一掌劈爛一頭遊屍的頭顱，大喊:“司馬僵在山壁裡?”

他的話很大聲，似乎驚疑，眾人卻也下意識朝那山壁看去.....

“在上面！躲開！”顧曳踢了一顆石頭，那石頭落在最靠近山壁的那個降師小腿上，他驚了一下，本能躲閃開來....

就在他一躲閃的時候，天空陰影...從那山壁上方撲射而下。

就落在他剛剛的位置，是一個相當高大的黑影，但還未看清，他身體一閃。

啊！！慘叫聲起，只見左前方五六米的一個降師已經被穿透了胸膛，那漆黑的手掌已然生生抓出了冒著熱氣的心臟。

司馬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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