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森寒的劍光閃過，嗤啦一聲，纏住玉瑩雙腳的白綢被割裂開，汲血劍掠過，就像是慢鏡頭播放，飛出一小段距離，便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劍落地，方凡的指尖突然飛出一道猶如實質的真氣匹練，嗖的一聲，在玉瑩的腰上纏了兩圈，一把將仍向下砸落的玉瑩拉了回來。

　　殷夢的雙目猛然盯上方凡，就如野獸一般露出了駭人的冷光，手中的白綢沒了真氣支撐，飄飄忽忽的軟了下來。

　　又是唰的一聲，白綢飛起，殷夢已伸出劍指，直刺而來。

　　玉瑩正欲起身，卻被躺在地上的方凡一把拉住，玉瑩轉頭奇怪的看向方凡，卻見方凡擺了擺手，道:“不要轉頭看。”

　　可方凡忘了，人是最有好奇心的動物，玉瑩同樣也是，越是不想讓她轉頭，她便越是心癢難耐的想要轉頭，尤其是聽到一聲劇烈的摩擦聲過後，玉瑩便再也控制不住的轉過了頭。

　　一瞬間，玉瑩呆住了，臉色煞白，突起的雙目盡是驚恐之色，冷汗就如瀑布一般飛速流下，浸透衣衫，濕了乾燥的地面。

　　在玉瑩針尖粗細的瞳孔中，有一紫色蛛網結在隧道中，哪怕是鳥獸飛過的縫隙都沒有，而殷夢一頭撞進了蛛網中。

　　蛛網不黏不纏，每一根線都如刀刃般散發著逼人的寒光，殷夢就如受到了凌遲之刑，身體被分成了一塊又一塊，那誘人的肉體再不能惑人心智，留下的只有滿地的內髒肉塊，留下的只有噩夢般的駭人畫面。

　　殷夢穿過蛛網，小半個頭顱上還有一隻眼睛，眼中還殘留著不可置信之色。

　　快，太快了，她只是感到身體劇痛，再反應過來時，身體已被切割成了肉塊，她甚至不知發生了什麽，殘存的意識慢慢消散，眼中已是一片黯淡，再無一絲光采。

　　而此時，飛上半空的白綢才剛剛墜地。

　　“你還好嗎?”方凡拍上玉瑩的肩膀。

　　“啊！”玉瑩頓時尖叫一聲，雙腳在地上連蹬，躲到牆角，抖如篩糠的蜷縮成了一團。

　　方凡的手還懸空著，他實在沒想到玉瑩的反應會這麽大，這不奇怪，因為《天下》表現的實在太真實了。

　　隧道中的蛛網漸漸散去，方凡上前撿回汲血劍，又從血腥衝天的屍塊中拾起一本銀光閃閃的秘籍，將骨折的右臂用白綢一圈一圈的纏緊，便扛著受驚過度而大喊大叫的玉瑩走了。

　　約有五分鍾，對方凡拳打腳踢的玉瑩終於平靜下來，被方凡背在身後的她身體仍在顫抖，粗重的喘息仍讓人感到她的內心並沒有完全平靜。

　　“當初在醫校，我原打算去學臨床醫學，就是因為要解剖人體才學了護理，沒想到還是逃不過我最怕的東西，玩個遊戲而已，要不要這麽變態啊……”玉瑩靠在方凡的背上，涕淚橫流。

　　方凡只是默默前行，事實上，很多女玩家離開《天下》也正是因為遊戲太過真實，真實到讓人分不清虛擬與現實，其實，像今天這種虐殺還是很少見的，而且若是畫面實在太超出心裡承受能力，為了防止玩家精神失常，系統會進行打碼。

　　對於這些，方凡已是見怪不怪，可初次入遊的玉瑩就難接受了，而且一上來就是這麽衝擊的畫面，雖然在醫院見過有人離世，可入遊以來，她還沒親手殺過一個人，這種慘烈的死對於她來說，實在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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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隧道很長，很黑，走到最後，灰煙石也變成了普通磚石，用灰煙石建造隧道造價實在太高，

遠離了爆炸的中心，自然不需要再花大價錢。　　待玉瑩的抽泣聲漸漸止了，方凡開口問道:“還玩不玩這個遊戲了?”

　　方凡自然想到了幾個月前因為自己精神失常，將玉瑩嚇得離開了醫院這事。

　　玉瑩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我不知道……”

　　話音未落，方凡突然停住了，他面對著牆壁，不知想到了什麽。

　　“怎麽了?”玉瑩感到奇怪。

　　“沒……沒什麽……”方凡別過頭，繼續向前邁步，只是他的腳步較之之前略顯沉重了一點，並且一步比一步沉重，仿佛心裡橫了一座大山。

　　隧道很黑，但方凡的眼睛卻很明亮，明亮的就好像充溢著淚水。

　　雖然隧道很黑，但他還是看清了牆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時間雖過了很久，但方凡還是能夠認出，那是夏清婉的字跡。

　　從靈狐島相識， 到方凡走後的每一天，都被夏清婉記在了磚石上，可就在記到她準備去桐林城時，戛然而止……

　　最後的最後，有一張笑臉，她說要回來，再次相遇時，一定要劍臨大哥刮目相看，一定要拉著他的手，對他說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的喜歡，可人海茫茫，她不知還會不會遇見。

　　她的字時淺時深，有一排字淺到幾乎沒有鉤畫，卻深深地刻進了方凡的心裡——若有一天在人海中相遇，無論你是仁義救世，還是殺人狂魔，我隻願跟你走……

　　明明有那麽多的事想做，為什麽你就死了呢?

　　方凡忽然想起殷夢在大堂裡聊起夏清婉，她說在她抓住夏清婉時，夏清婉跪著乞求，她無論如何都要去見一個人，她不想死。

　　可殷夢讓她磕了兩百個響頭之後，還是殺了她。

　　給了她希望，又殺了她……

　　方凡握緊了拳頭，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一顆心早已沉到了腳底，他從沒感覺那麽的難受，哪怕是遭到了黎裳的背叛，他也沒有如此難受。

　　“你在傷心?”還在背上的玉瑩第一時間感覺到了。

　　“沒……沒有……”方凡笑著答道，可他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玉瑩沒有再說話，放在方凡脖子上的雙手移到了胸間，頭也貼在了離方凡心臟最近的地方。

　　方凡身體一僵，不再顫抖，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站著，此時，再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兩顆心在撲通撲通的跳動著，明明是兩個人，明明是兩顆心，心跳卻處在了同一個頻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