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飯了！！”

　　腰有兩個水桶粗的中年女護士在公園大喊一聲，她的個頭不高，嗓門卻是不小，地上的塵土都仿佛被這高亢的嗓音震了起來。

　　“吃飯嘍……吃飯嘍……”

　　一些病人看起來很興奮，雙臂滑翔著飛進了破敗的醫院大樓。

　　“走，咱們也去吧。”

　　老張用手頂了一下笨重的眼鏡，雙手背在身後，與老李一起踱著方步，慢慢悠悠的向醫院大樓晃去，即便兩人現在的思維有些不清楚，仍流露出一副領導的氣質。

　　“吃……吃……飯……吃飯……”

　　方凡自言自語的跟在兩人的身後，走進了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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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食堂裡，擺放著數十張油膩的木桌，每一張桌坐著六人，看起來有些擁擠。

　　方凡眼神恍惚的扒拉著碗裡的飯菜，他的下巴就好像是一個漏杓，還沒吃上幾口，身上便沾滿了大米。

　　“連飯你都吃不好！”

　　坐在方凡對面，莊稼漢模樣的老人砰的一聲，將手中的碗筷砸到桌上。

　　方凡抬起眼皮瞥了老人一眼，又合上眼皮，繼續扒拉碗裡的飯菜

　　老人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目無尊長！目無尊長！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知道什麽叫尊老愛老！

　　我倒要看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你還能不能這麽硬氣！”

　　老人抓起筷子，猛地戳向方凡的眼珠！

　　老人竟真的下了死手！

　　“快躲開！”

　　老李猛推了一把身邊的方凡，沒有任何防備的方凡重重摔在地上，米飯撒了一身。

　　“李老頭，你敢管閑事?！”

　　老人怒不可遏的吼道，好似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你吃你的，他吃他的，他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系?吃你家的米了！”

　　跟老李十分要好的老張也站了出來。

　　“我就是看不慣他這種要死不活的死樣，他就該打！”

　　老人猛地將木桌掀翻，桌上的碗筷劈裡啪啦摔在地上，另外兩名病人噤若寒蟬的站了起來，瑟瑟發抖的看著老人發泄怒火。

　　“那麽大的動靜，是要死還是怎麽著?！”

　　高亢的聲音離著老遠響了起來。

　　“趙貴！每天都是你，不被捆起來你是不是渾身不舒服！”

　　胖護士掃了一眼滿地的飯菜，無法遏製的怒火蹭蹭的從心裡騰了起來。

　　趙貴雙眉擰成了一個疙瘩，正要卷起衣袖，老李急忙擋住他，打了一個圓場。

　　“小何啊，趙貴這個人的脾氣倔，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你忙你的，我們一會就把這裡打掃乾淨了。”

　　“這還像句人話。”

　　老李的態度讓胖護士的怒氣消減了一點，她狠狠地剜了趙貴一眼，轉身走了。

　　“多管閑事！”

　　趙貴毫不領情的丟了一句，也不收拾自己的爛攤子，走出了食堂。

　　“好了，沒吃飽的再去打飯，這裡我跟老張兩個人就行了。”

　　老李對另外兩名病人揮揮手，拿起放在牆角的掃把與簸箕，彎腰掃起地來。

　　“小凡，你也不要怪趙貴，他也是個可憐人。”老張將方凡從地上扶起來，歎息道。

　　“唉……誰說不是呢，如果他的孩子沒死，現在應該跟小凡一般大了，估計也是因為這個，才處處針對他吧。”

　　老李同樣歎著氣。

　　“咱們說這些他也聽不懂，年紀輕輕怎麽就得了這種病，

比咱們的腦子還糊塗。”　　老張同情的看著方凡。

　　“他……他的……他的孩子……怎……怎麽……怎麽了……”

　　就在這時，方凡的眼睛突然多了一點神采，隻是他仍有些口齒不清。

　　“別學結巴，他的孩子怎麽死的，你不是知道嗎?”

　　老李順嘴接了一句，話一出口，他忽然感到有一點不對勁，老張的聲音可沒這麽年輕。

　　老李猛地抬頭，正好與方凡略微恢復一點神采的眼睛對上了。

　　“哎呀！小凡，你竟然醒了！”

　　手中的掃把一扔，老李欣喜的握住了方凡的手。

　　“你來了都半個月了，一直在自說自話，我們還以為你清醒不了了。”

　　老張的聲音高興的有些發顫。

　　“真……真……真是……讓……讓你們……費……費心了……”

　　興許是剛剛清醒，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方凡本想笑笑，卻隻是難看的扯了扯嘴角，他笑不動了。

　　“不費心不費心，隻要你醒了就好，能早點康復，早點離開這裡比什麽都好啊……”

　　老李與老張一起拍了拍方凡的手。

　　方凡不明白兩人為什麽這麽關心自己，但他的心被觸動了。

　　“喲……廢物竟然清醒了?”

　　令人討厭的聲音又傳了來，趙貴又回來了。

　　“閉上……閉上你向外噴糞的嘴！”

　　方凡的話慢慢流暢起來。

　　趙貴聞言，不怒反笑，衣袖已卷到了胳膊肘，看他的意思，是想跟方凡大乾一場。

　　“幹什麽呢！！”

　　仿佛在耳邊的大吼嚇得趙貴一個哆嗦，胖護士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身後，正對他怒目而視。

　　“該乾嗎乾嗎去，大把年紀在這扮演什麽團夥火拚！”

　　胖護士揪住趙貴的衣領，將他向外拖拽了幾步，又轉過頭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將方凡看了個遍。

　　“看來你的腦子稍微清楚點了，這是件好事，再觀察觀察，醫生就會鑒定你能不能出院了。”

　　胖護士說完，又拽著趙貴走了，趙貴這一點就著的性子，遇見了胖護士，就好像老鼠遇見了貓，絲毫不敢反抗。

　　鬧劇終於收場，老李與老張無奈的歎了口氣，開始收拾起還沒打掃完畢的殘局來。

　　一天過得很快，轉眼天便黑了。

　　這一天，方凡仍然是抱著頭盔，跟在時而清醒，時而混亂的老李與老張的屁股後面，方凡也不知自己為什麽到哪都要抱著頭盔，可能是習慣了，放下頭盔，總覺得缺失了某種東西。

　　不過，方凡倒是再沒有將頭盔套到頭上，他已經不抱任何幻想了，一個靈魂隻能創建一個角色，除非他體內有兩個靈魂，否則他再也進入不了《天下》了。

　　“都起來，吃藥了……”

　　胖護士推著藥車走進一間病房，病房裡共有九個床位，方凡便在其中的一個床位躺著，而老李與老張兩人，也同樣住在這間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