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鮮血從胸膛裡飆射出來，左良等人的目中頓時恢復了清明。

“地陷！”

左良大喝，所有人手中的劍驀地被一股死寂氣息纏繞，劍猛然刺進地面，沙海頓時泛起了層層漣漪，一股氣浪旋即向陣心湧去。

就在此時，方凡腳下忽然有一隻白骨惡獸飛躍而出，一口將方凡吞下，高高躍到了空中。

砰！

方凡離開的一刹那，地面猶如被一隻無形巨掌拍中，赫然陷進一米深，松散的黃沙已變得異常緊實，就如同堅硬的石板。

而飛躍而起的骨獠羽頓感半空中充斥著無形的壓力，空氣仿佛變得黏稠起來，還未高過眾人的頭頂，全身的力氣便已散盡，骨獠羽頓如折翼的鳥兒般墜落下來。

“天塌！”

左良再次高呼，六柄利劍同時前刺，劍氣縱橫，匯聚成一道劍網出現在了骨獠羽的身下，若骨獠羽落入網中，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粉身碎骨！

可突然之間，嘭的一聲悶響，骨獠羽化為一團濃霧，霧還未散開，左良便冷哼一聲，厲聲道:“風嘯！”

劍意勃發，眾人同時揮出劍芒，劍芒匯於霧中，轟然爆發出可怕的能量，只是，卻無狂風撲面，只見霧中驟然出現一道撕裂萬物的旋風，呼嘯席卷著濃霧直上雲霄，哪怕是金剛不壞之軀，此刻也碎成肉泥了。

陣中已無骨獠羽，也無方凡的身影，方凡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無論如何，都該會留下一點痕跡的，可地面上別說一塊血肉，一片布料，就連一滴鮮血都未見到。

左良的臉色陰沉下來，所有人的心情都變得沉重，他們最缺少的就是時間，可現在，時間正在一點一點的被浪費。

愁雲慘淡，哪怕是平日裡，這樣的夜都讓人心生惆悵，更不用說是在這種隨時都會失去性命的沙漠中，這樣的夜無疑讓左良的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們或許該分散逃離，但左良知道，他無法逃，也逃不開，被人追殺最容易消磨人的意志，此刻散了，便再也走不出這片沙漠了。

左良苦笑，或許他已經沒有機會，他突然感到自己就像一隻垂死掙扎的野狗，既可笑，又悲哀，殺的人多了，是不是總有一天也會死在別人手裡?

……

月黑風高，是最適合殺人的時間，有劍氣出鞘，便有人死。

隱暗眾人的身軀已搖搖欲墜，他們的意識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烏雲從四方匯聚，風起。

此時，黃沙動了，骨獠羽從土中鑽出的一刹那，方凡的劍也到了，如鬼魅般的身影在眾人的身後飛速閃過，片刻間，有五人的頭顱垂到胸前，鮮血正從後頸噴薄而出。

“看來，我確實是一個好運的人。”血劍已架上了左良的脖子，只需輕輕一抹，一條生命便從此在這個世上消失。

左良脖子上的汗毛已根根炸起，劍刃滲出的寒意已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左良盡力的轉動眼珠瞥向站在身後的方凡道:“我想不通。”

方凡淡淡道:“你有何事想不通?”

左良微鼓的喉結動了一下，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道:“你為什麽破的了五嶽千秋?”

方凡輕笑道:“在陣未發動之時，我便已經出陣。”

左良驚駭道:“你明明一直待在陣心。”

汲血劍貼近左良的脖子，方凡道:“我的輕功修煉到一定境界，恰好能在原地留下分身，你看到的，只不過是我的影子。”

左良苦笑，道:“什麽時候?”

方凡道:“在你們將劍刺進胸膛的那一刻，我便已掠出陣了，你應該知道，人若面臨致命的危險，

對外界的反應幾乎為零。”左良仰頭看著陰沉的天空，歎道:“我還是輕敵了。”

方凡道:“你沒有輕敵，只不過是我準備的太充分。”

左良低下頭，默默道:“我還不想死，所以……”

左良雙目突的暴芒，真氣驟然狂暴而出，方凡心中一凜，劍猛地抹下，卻遇到了一股難以置信的阻力，劍竟再也割不下了。

就在方凡抹劍的一瞬間，左良身軀一震，方凡頓如被一輛高速飛馳的列車撞中胸口，竟狂噴鮮血的向後倒飛出去，而此時，左良轉過身來，黑劍一抖，死寂之氣繚繞劍身，如一道飛虹直刺方凡的胸膛。

方凡悚然一驚， 在他眼中，左良似乎已與劍合為一體，人即是劍，劍即是人，方凡無力抗拒，卻不敢放棄生的希望，熊熊燃燒的圓月劍芒霍然離劍飛出，赫然凝聚成飛鏢大小，然而，飛鏢卻如紙般被左良一劍戳破，難怕擋上一息的時間都未做到。

“骨獠！！”

方凡狂喝，倏忽間，骨獠羽從地底飛出，將方凡一口吞下，此刻，劍至，藍焰般的雙目閃過駭然之色，骨獠羽如流星般直直墜向黃沙，劍從骨獠羽的頭上擦過，豎立在頭頂的一根白骨平滑的斷成兩截，骨獠羽尖鳴一聲，如遊魚般沉入水底，

劍停，左良也同時停了，地面平滑的連一個凹坑都沒有，骨獠羽接觸地面的一刹那，便如蒸發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空氣中還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左良不再停留，也不再看身後的死屍一眼，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沙漠的起點衝去。

左良想活著，他僅僅只有十五歲，他從小被灌輸以命搏命的死忠思想，可面對死亡時，他才知道死亡來臨時是多麽的令人恐懼，他終於明白那些鮮活生命從自己手上消失，那雙眼流露出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滋味。

他還想去聞一聞香蘭軒的桃花，她的發香，口中的美酒，入骨的。

他還想去嘗一嘗北域的雪蝦，南嶺的雲菇，東洲的清骨鯊，西荒的火蓮果，痛飲一番中原的稻花香。

他更想初春時腳趟解凍的溪水，酷夏時啃西瓜躺草棚，深秋時漫天落葉看碩果累累，寒冬時大雪紛飛圍暖爐喝溫酒。

世上還有那麽多美麗的東西他沒看過，他……他只有十五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