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遙控激活雨絲的影身，但隻堅持了不到五分鍾，就再次斃命。系統顯示:“雨絲肢體多處斷裂，十分鍾內無法激活。”

　　隨後系統報告，敵方兩台超級神風機甲已有一台損毀，還有一台及十余敵人負隅頑抗。我方現有十八名影身，多數生命力不足50%。

　　我在主控室中看不清水靈那邊的戰況，不知她是否還有余力擊毀另一台神風機甲。而身邊的同伴基本上已經氣息奄奄。我又不敢離開主控室，只能默默祈禱。

　　十分鍾之後，戰鬥終於結束，一切歸於平靜。系統報告，入侵者已被全部消滅。我方尚余十一人，大多重傷無法行動。水靈呢?我聯絡水靈，她卻沒有回復。

　　我衝出主控室，向外跑去。一路上，敵我雙方的屍體正在化為一縷縷輕煙不斷飄散。地上隻留下破碎的機甲。四號主控室外，我看到了伏臥在地的神風機甲。在它身後，雨絲的身軀早已斷為幾截，血肉模糊。我沒有激活她，雖然作為本體我感覺不到，但是作為影身她一定會感覺到疼痛。還是等她煙消雲散吧。

　　但這裡並沒有水靈。我繼續尋找，終於在七號競技台門口看到了翻倒在地的另一台神風機甲，身上還在冒煙。

　　機甲前方，我看到了臉朝下趴在地上的水靈。白色的戰衣和腿上並無傷痕，但身底下一大灘血跡。“水靈！”我呼喚她的名字。但她沒有任何反應。

　　我翻轉她的身軀。只見她的腹部被炸出一個大洞，部分髒器從中脫出。她微微睜開眼睛，“臨風！”她輕聲說道，獻血不斷從嘴裡湧出。“臨風，我好冷，好痛！”

　　我扯開她破損的拉鏈。結果胸部一下向兩邊漲開。她的胸壁已經破損，肺葉碎裂，從中可以看到一跳一跳的心臟。

　　“帶我上天台吧！”她說。

　　“可是，水靈姐姐。在天台上，你很快就會死的。”我查看她的生命值，“你在待命狀態下還可以堅持五天。我會想辦法在五天的時間內找辦法來挽救你的生命。”

　　“別鬧了！”她說，“你怎麽能找到辦法?真的要在這麽長的時間內讓我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嗎?即便你在這裡陪我，也需要四個小時的時間。還是帶我上天台吧！在那裡不到二十分鍾就可以結束。”

　　我用繃帶纏住水靈的胸腹部，以免她的髒器流出，再次引發了她痛苦的呻吟。隨後我抱起她。她的身體軟軟的像真人一樣重。腿很涼，但仍有余溫。

　　通向天台的路與位於海邊的那處雷達站極其相似。兩年前我與水靈的真人仰望星空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而眼下，我不僅再也見不到她的真人，而且還要送別她的影身。

　　雲開霧散，滿天繁星，波瀾壯闊的銀河橫跨天際，牛郎織女隔河相望。水靈躺在我的懷裡，輕輕地說道:“真美啊！”

　　我為她拭去嘴角的血跡。她臉上帶著笑，“我還重來沒有見過真正的星空呢！”

　　“怎麽會?”

　　“我不是說我的本體。我只是一個影身。懷雨，不要忘了我。好嗎?”

　　“我不會忘了你的。”我說，“感覺還那樣痛嗎?”

　　她的眼神逐漸迷離，“我已經感覺不到了。我想就快結束了。”她最後抬眼望向星空，身體向下滑落，失去了一切氣息。

　　我抱緊她的軀體，緊貼著她冰冷的臉頰，任由淚水流滿了面罩。

　　“臨風！”我聽到天倫校長的聲音。他已經站在身旁。

　　“校長，

”我說道，“這只是一個遊戲對嗎?她只是休眠了。如果以系統管理員的身份，是不是可以把她喚醒?”　　天倫答道:“你說的沒錯。但是我們並沒有水靈影身的控制權限。天山雪蓮才是她的管理員。而管理員密碼是十六位的組合密碼，極難破譯。”他蹲下來，“但是懷雨，對你來說這並不是個遊戲。真實的水靈早已犧牲，這是不爭的事實。你不能隻生活在幻想之中。”

　　我退出VR200，後面的一個星期都沒有再去碰它。眼看著一個美麗的女孩在自己的懷中死去，雖然只是在虛擬世界，這種傷痛還是使我感到難以自拔。到藝術學院上課的時間，我也一直無精打采，鬱鬱寡歡。中間休息的時候，海曼坐到我的身邊，關切地問:“懷雨，你病了嗎?少校姐姐有消息了?”

　　我沒有回答她，也無法回答。

　　幾天之後，我接到天倫校長的會議通知。怎麽?又出什麽事了嗎?

　　競技學校已經恢復了原有的平靜，似乎那場慘烈的戰鬥從來就不曾發生過。 會議室中，二十多名新老學員圍坐在一起，默默無言，氣氛特別壓抑。我注意到在座的並非都是參加戰鬥的學員，其中有江湖之戀。

　　天倫校長姍姍來遲。入座之後他說:“恐怕這是我最後一次與你們相會了。公司已經免除了我的職務。”

　　“為什麽呀?”立刻有人發問，“我們不是勝利了嗎?”大家七嘴八舌，“不是聽說阿裡西亞和玲奈軍校也都同時遭受了洗劫，情況比我們還要嚴重嗎?”

　　天倫校長揮手示意大家安靜。“我們確實勝利了。而且基本上沒有遭受什麽物質上的損失。全部硬件包括VR裝備工作正常，無一損毀。而且通過這次事件，我們改進了軟件，增強了防護。”

　　“但是發生了比這些嚴重得多的問題。”他說，“一個當天使用VR裝備參加戰鬥的孩子在裝備中突然發病，人事不省，現在一直住在醫院裡面。”

　　大家面面相覷，“怎麽回事兒?”

　　“據醫生診斷，孩子受到了嚴重的精神刺激。需要長時間的治療。”他接著說道，“公司已經派人去醫院看望，並送去慰問金。但孩子家長並不認可。他們已經準備起訴公司，提出巨額索賠。這件事情無疑將嚴重影響公司VR系列產品的市場推廣計劃，已經成為公司的公關危機。而它的持續發酵將再次引發人們對於深度沉浸式虛擬現實設備安全性的質疑，進而可能演變成全行業的危機。我作為這次行動的組織者，既沒有盡到審查使用者資格的責任，也沒有盡到事前明確告知的義務，所以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