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之後，陳煒和露雪的下屬們都回到休息室。“來，我們也開個小會。”陳煒說著，和大家一起圍坐在桌旁。“看到了嗎?歐陽主任是所有參會人員中軍銜最低的，而且是唯一的女性。這次會議恐怕夠歐陽受的，她可是準備好去挨個道歉的。”

　　我問:“她要去給誰道歉?”

　　他回答，“所有她在前一段養傷時所指責過的指揮員。她想以此來爭取他們對VRMT項目的支持。”

　　這時有人問:“我們的項目真的要下馬了嗎?”

　　“不能說是下馬，但是肯定會對項目進行整合。因此我們與維科公司的現有合作估計也基本到此為止。”

　　我問:“這個項目，是指競技學校和楓林幻境嗎?”

　　陳煒看看我，“競技學校和楓林幻境都是VRMT項目的一部分，而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卻是質疑聲最大的部分。秉承傳統作戰思維的人很難理解新技術在軍事演練中的意義。”

　　欣藍問:“那今天吳司令也來參會，他會支持我們麽?”

　　“礙於司令的身份和他與歐陽的關系。他從來沒在公開場合對VRMT項目表示過支持。韓主任生前曾經和我私下裡問過將軍對VRMT項目的看法。總的說來，對於所有新技術在軍事上的影響，將軍認為都是值得研究的。但是對於歐陽與維科、韻寧等公司進行合作的形式，將軍一直頗多微詞。我覺得吳司令今天很可能會一言不發。本來這樣的會議，吳司令是從不參加的。他今天受劉將軍之邀來參會就已經很特別了。”

　　水靈問:“那吳司令一言不發，和他不來又有什麽區別呢?”

　　“有區別。以歐陽主任那桀驁不馴的性格，讓她忍辱負重、低聲下氣地求人已經讓她很難受。但她與那些人結怨可不是一日兩日。一言不和，恐怕又要吵起來。劉將軍可是軍裡的平衡高手，肯定不希望這種場面出現在他主持的會上。所以他把吳司令請來。這樣歐陽發言會有所顧忌，而反對者當著司令的面也會有所收斂。所以吳司令不說話，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了。”

　　這時我想到，露雪今天執意坐上輪椅裝像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呢?唉！這些事聽起來可真沒勁。

　　陳煒接著說:“五年以前，韓主任代表上級與維科公司簽訂了允許VRMT研究成果市場化的協議。為此五年以來他承擔了巨大的壓力。不過現在看來，值得慶幸的恰在於此。有產品和市場的支持，維科公司可以自己把研究繼續下去，並讓技術更加成熟和完善。否則，恐怕我們這麽多年的投入和付出，都將成為泡影。”

　　大家沉默不語。

　　“好了，說點高興事吧！1013行動中，由在座的三名同志組成的戰鬥小組成功擊落並捕獲兩架敵對勢力的無人機。雖然無人機啟動了自毀程序，但是通過殘骸分析，我們還是得到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軍區參謀部決定對何佳欣、方玲珊、莫懷雨三位同志給與嘉獎。在此，我先向你們表示祝賀。”

　　大家鼓掌，但我們三人沒有。欣藍說:“在這次行動中，韓主任犧牲，歐陽姐又受了那麽重的傷。有什麽好高興的呢?”

　　陳煒並沒有接她的話，“明天的表彰大會，方玲珊將作為軍校學員代表，莫懷雨作為預備役參戰人員代表上台領獎。佳欣，現役軍人上台的機會已經給歐陽主任了，你可不要有什麽想法啊！”

　　欣藍笑了，“陳主任，你開什麽玩笑哪?我怎麽會有什麽想法。”

　　我感到胸部不適。於是沒有等到露雪出來就離開了。陳煒讓水靈陪我到醫院複查，又把我送回招待所。

　　吃飯的時候，我問。“水靈姐，你畢業了麽?”

　　“還沒有，現在正在做論文。”她說。

　　“是哪方面的?”

　　“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

　　因為胸部疼痛，我吃得很慢，也不願多說話。水靈陪我吃完飯，又匆匆離去。

　　對於即將來臨的表彰，我沒有感到絲毫興奮。我靠在被子上，白天會上那令人壓抑的氣氛始終籠罩著我。肋部的傷又使我不敢動彈。說實在的，陳煒的話並沒有引起我多大的共鳴。

　　回想起我與露雪從網絡上相識。我們在虛擬世界裡的互動在我看來不過是網絡遊戲的不斷延伸。包括她交給我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編程任務，我也只不過是憑著興趣率性而為而已。不被守舊的長輩指責為玩物喪志我已經感到心滿意足， 從來也沒有想到我所參與的這些活動與國家、責任、榮譽、犧牲這些崇高的概念會有什麽交集。

　　第二天一早，陳煒便用車將我接到會場。在安檢區，我被收繳了手機。陳煒提醒我，這兩天來我在軍營裡所參與的任何活動都是保密的，不允許泄露。

　　“那萬一說走嘴了呢?”我問。

　　“我送你六個字:不聽、不看、不記。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記得，你就不會泄密。”

　　休息室外，我看到女軍人們今天都換了裙裝，包括欣藍和水靈，英姿之上又增添了一分嫵媚。露雪是不是也要穿裙子啊?她還坐輪椅嗎?

　　“歐陽姐姐呢?”我問。

　　水靈指指休息室裡面，“歐陽姐在裡面休息。待會你推她出來吧！”

　　休息室裡只有露雪一個人。她坐在輪椅裡，望著窗外，臉色頗為憔悴。她也穿著裙裝，但腳上穿了長靴。右腿假肢膝蓋的位置，套著白色的護腿。

　　我走到她的面前。她抬頭看著我，“你來啦！胸還疼麽?”

　　“好多了。你的腿呢?”

　　“我不是告訴過你，沒有事嗎?”

　　我蹲下來，撫摸著她的膝蓋，“姐姐，我們相處這麽久了。你有什麽不如意，就不能讓人分擔一下嗎?”

　　“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質。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能對你講的。”

　　“那難道身心上的感受也不能說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沒事！沒事嗎?我們先不討論這個。馬上要開會了。你先推我出去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