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露雪的郵件內容。裡面夾雜著十幾幅照片和視頻。時間是去年的十一月。

　　“欣藍，因為你出差在外，去南方的療養我只能帶水靈去了。開始她還顯得挺不情願的呢。我仔細一問，她說從去年1013之後，她就沒下過水。她怕穿上泳衣會讓別人看到她胳膊上的傷痕。其實她那點小傷在泳池中根本不會有人注意的。真沒辦法！”

　　“我說你可以穿長袖泳衣啊！水靈卻說穿這個是不是有點違和啊?我說我以前參加衝浪和潛泳比賽的時候穿的都是長袖。而且那邊據說很曬，恐怕很多人會穿長袖呢。要不姐姐陪你穿好不好?於是我們一人海淘了兩件長袖泳衣。這個泳衣穿起來感覺比比基尼還要性感呢！水靈特別喜歡。”

　　“其實我現在穿長袖泳衣並不合適，特別凸顯腿上的缺陷。不過懷雨也許會喜歡。但我卻找不出一張照得比較好看的發給他。我隻想照半身像，露一點腿就好。水靈卻偏要拍全身相，弄得我總得找東西把右腿擋住。唉！氣死我了。”

　　“水靈的潛泳姿勢真是太美了。我簡直懷疑她在水裡是可以呼吸的。記住，這些視頻和照片什麽時候也不能讓我那小色蟲看到，免得他又胡思亂想。唉！我真後悔以前腿好的時候為什麽不多拍些照片和視頻留念，現在已成終生遺憾。”

　　“看出餐台那邊哪個背影才是水靈了麽?本以為我們的長袖泳衣不那麽容易撞衫，沒想到有一對姐妹的泳衣居然和我們一模一樣。”

　　“這是篝火晚會。看到了麽?男兵們都搶著拉水靈去跳舞，根本沒有人理我。真叫人嫉妒。”

　　“這裡穿衣基本不分場合。好多女兵都是只在泳衣外面套一件小衫什麽的。水靈一件長袖泳衣已經足夠。我卻不行，除了去海邊和泳池，我總得套上長褲。要不然腿太顯眼了。懷雨不在身邊，我實在沒有勇氣把腿露出來。”

　　“我把假肢扔在屋裡了。從房間到泳池的二十多米，都是水靈背我過去的。我卸掉假肢也比水靈沉呢?看著她吃力的樣子，我真有些於心不忍。不過想起昨晚這小賤貨光顧著自己高興，根本不管我。我就生氣。這話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自從你上次打了她一巴掌之後，她到現在都還記恨我呢！”

　　“今天在泳池邊上，我們還差點摔了一跤。水靈的腳抽筋了。我坐在池邊給她揉了半天。晚上洗完澡後還得她背我上床。我跟她說今晚跟姐姐睡一個被窩好不好。可是這小賤貨卻說什麽睡在這裡的是不是應該是懷雨啊！我一把把她拉進來，說怕什麽，姐姐又不會強-奸你。她的身上滑滑的，軟軟的，摸起來手感真好。她卻特別緊張，好像我真會把她怎麽樣似的。”

　　“我對她說，天天讓你背著，太辛苦你啦。她卻說，如果上了戰場，她得能把我背到安全的地方。我說那姐姐的生命可要托付給你了。她說這個責任太重大了，壓力山大。其實如果真的要上戰場，我也絕對不會讓她去。我真的不願意讓她受到我這樣的傷害。”

　　剛剛看到露雪那有意胡攪蠻纏、顛倒黑白的話語，我不覺啞然失笑。但看著看著，終於不禁淚流滿面。

　　母親和哥哥同一天回到C市。我原以為他們只是不期而遇。後來我才明白，母親是為了調停哥哥與大姐之間的紛爭專程趕回來的。

　　但母親的調解無疑並不成功。我趕到大姐家裡的時候，三個人各據一隅，默不作聲。

　　“媽媽、大哥、大姐。

”我挨個叫過去。　　“叫嫂子！”母親說道，“她是你的嫂子，你大哥的夫人，莫家的媳婦，不是你的什麽大姐！”

　　我沒有應聲。

　　“懷雨，你跟我來！”

　　我跟母親來到房中。母親問我:“你的歐陽露雪是不是又出事了?你老實告訴我。”

　　我告訴她，露雪確實出事了，而且凶多吉少。

　　“這麽說，即使她能夠死裡逃生，身上可能會留下更嚴重的殘疾對嗎?”

　　我沒有回答。說真的，我並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我隻想著能看到她還活著，哪怕只有一口氣。

　　“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母親問。

　　“我不知道。媽媽，我現在心裡只有她。”

　　母親扶著我的肩膀，“那我問你兩個問題。一個，她的心裡是不是也只有你?還有，有沒有別人的心裡也只有她?”

　　第一個問題，我相信是的。第二個問題，我不知道。

　　“孩子！”母親說道， “媽媽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深愛過一個男人。但這個男人並不是你的父親，而是你父親的戰友。我們當時是經人介紹相識。他出身將門之後，待人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絲毫沒有好多軍人的那種兵痞氣，也不像你父親那時顯得很土氣。”

　　“在一場對越戰役中，他身負重傷，渾身滿是彈片，體無完膚。是你父親把他背下了戰場。聽到這個消息，我簡直要瘋了，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

　　“媽媽，他死了麽?”

　　“沒有。他後來痊愈，恢復如初。”

　　我望著母親，“那媽媽，你後來為什麽沒有嫁給他?難道你當時把他拋棄了?”

　　“不是。是他拋棄了媽媽。因為他醒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人並不是媽媽，而是他曾經的夢中情人。當時守在他身邊的那位軍醫正是他以前一直追求的女人。而那個女人當時已經是你父親的女友。”

　　“怎麽回事兒?媽媽。”

　　“那場戰爭改變了兩人的選擇，讓他們重新走到一起，而我和你父親都成了犧牲品。”母親說道，“我們戀愛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將我捧做掌上明珠一般。直到他上戰場之前，我一直天真地以為，我就是他的一切。但是我錯了。”

　　“所以孩子，看開些。看看你父親，再看看你大哥。我不相信你能夠跟她走到最後。歐陽露雪大你那麽多。她情竇初開的時候，你在哪裡?她心裡怎麽可能隻裝著你一個人?如果她死了，傷心的恐怕也不會只有你一個。放下吧！孩子。如果你現在移情別戀，沒有人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