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是七年以前，我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一次上體育課，一個漂亮的年輕女老師到我們班來選健美操隊員。我們知道那位老師並不是體育老師，而是英語老師，剛剛從外語學院畢業的。因為曾經在高校健美操比賽中獲獎而被校長指定為健美操隊的教練。測試中有跳躍和側手翻的動作。選上的幾個女生做的她都不太滿意。我那時淘氣，在後面連翻了幾個跟頭。

　　“那個長頭髮的男生，你過來！”完了，讓她盯上了。

　　“正好健美操隊需要一個男生，你願意參加麽?”說實在的，我並不太情願，不過還是答應了。那老師長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是從小除了母親之外我所見過的最耐看的臉。

　　我們都叫她“蘭老師”。我一直以為“蘭”是她的名字。不過現在想起來，“蘭”其實是她的姓才對。

　　大概因為有小時候被逼學舞蹈的經歷，蹦蹦跳跳的健美操對於我來說並沒有什麽難度，而且很快就成了這個六人組的絕對主力。

　　半個月後，我們參加了區裡的預賽。學校給我們租的服裝，女生是長袖帶裙的紅色跳操服，給我則借了一件紅色背心和一條白色短褲。看起來要比女生遜色多了。

　　由於準備倉促，預賽的成績不太理想，但還是涉險過關，拿到了決賽資格。

　　當時蘭老師說，說要是能進決賽，學校會給我們訂做比賽服。果然，兩周之後，新的比賽服發到我們手裡。幾個女生打開袋子，“不帶裙子啊?”她們顯然不太滿意。我也打開自己的袋子，展開折疊的長袖，下半截卻不是我想象的男式的平角短褲，而是和女生一模一樣的三角褲，這可叫我怎麽穿哪！

　　那幾個女孩都圍攏過來，“莫懷雨這回要跟我們穿一樣的衣服！”看到我的窘態，她們都不住地抿嘴笑。

　　我向蘭老師提抗議。她把我拉到一邊，“別聽她們瞎說，這種衣服不分男女的。”拿我當幼兒園大班的孩子了麽?騙誰呢！

　　“本來說好給你做短褲，給她們做裙子。可是廠家要價太高，學校一時拿不出來。所以才決定全做成標準的體操服。你看她們還不樂意呢！”

　　蘭老師有些事並沒有跟我說。其實學校組建健美操隊，並沒考慮招男生。只是因為沒有招滿合格的女生才臨時起意。我願意相信蘭老師曾經為我爭取過，但我仍然不能原諒她。

　　那天，我悶悶不樂地把衣服拿回家，母親看到我的表情，問:“有什麽事不開心，我的寶貝兒子?”

　　我把學校的事述說一遍，“她們讓我穿女孩子的衣服。”

　　“是嗎?我看看。”她跟到我房間，打開袋子，“青花瓷?這衣服圖案挺漂亮的麽！”她把衣服攤在床上，“這底下不是褲衩麽，我還以為是裙子呢！這個你能穿哪！”

　　不是……連母親也這麽說。“媽媽，你年輕時穿的不就是這樣的衣服嗎?”雖然不記得曾經親眼見過，但我看過她穿緊身衣的照片。那張照片上她雙手正拉著一個孩子在玩。我確信那孩子不是我，一定是我的哥哥。我曾經嫉妒哥哥擁有過一個年輕漂亮身姿曼妙的媽媽。母親有我時已年過三十，雖然容顏未改，但身材已難以保持。所以除了在泳池，她很少會在我面前像年輕時那樣顯露體型。

　　“我那時倒是特別想穿帶裙子的。可是沒有啊！來，給媽媽穿上看看。”說完不由分說抓住我，把我的衣服連同內褲扒了個精光，

然後把我硬塞進緊身衣裡去。“真漂亮。去給爸爸看看。”她拉住我的胳膊一直進到父親的書房，“來，看看我們家的美男子。”　　“哦?”父親咪縫眼看著我，“誰家的大姑娘?”“什麽呀?誰家的姑娘有咱兒子好看。”

　　看來我找他們訴苦純粹是找錯人了。母親在生下哥哥七年之後要的我，一定更願意我是女孩。這恐怕也是父親的想法。要不他們也不會在我小時硬送我去舞蹈。

　　幸虧我那哥哥當時到外地上大學去了。要不然這肯定會成為他取笑我的話題。

　　雖然心裡不樂意，但我在學校訓練時還是把它穿上了，不過下身一直套著運動褲。開始蘭老師也不在意。

　　我們的訓練時間安排在下午三點。學校裡沒有專門的更衣室。隊員們都是在中午就把緊身衣穿在裡面。那時天氣越來越熱。下午做課間操的時候， 隊裡的那幾個女孩基本都是直接在外面加一件小裙子。我們隊裡一個叫環兒的高個女孩，乾脆連裙子也沒穿，直接穿著緊身衣站在隊伍裡，引起了我身邊男生的一陣不懷好意的評論。他們看看我，“你裡面穿的也是這個吧！”因為不願意讓別人看到，當時不得不在外面穿了一件長袖襯衫。兩件長袖加在一起，簡直熱死了。

　　比賽前夕，蘭老師對我們說:“馬上要比賽了。從今天開始進入最後的合練。服裝鞋子要統一。女生不許穿裙子、絲襪，男生不許穿長褲。現在就執行。”女孩中有穿裙子的，都當場脫了下來。兩個裡面穿褲襪的，都讓蘭老師趕進了衛生間。最後她盯上了站在那兒沒動地方的我，“莫懷雨，你怎麽回事?比賽那天，你也穿這些嗎?”

　　我該怎麽辦?“我覺得不公平。”

　　“怎麽?”

　　“蘭老師，你是不是參加老師的比賽?”

　　“是呀！”

　　“那你比賽時穿什麽?”

　　“我呀，我得自己準備衣服。”

　　“那你有體操服吧！”

　　“你什麽意思呀?是要我比賽時穿體操服，你才肯穿嗎?”

　　“而且從明天開始，訓練時你也要穿。”

　　“你！”蘭老師當時漲紅了臉，“太過分了！”

　　我以為把她將住了。我從沒想到她會兌現諾言。下一次訓練我照樣穿著長運動褲，站到一群光腿的女孩旁邊。當蘭老師來的時候，我正斜眼對著窗外溜號。“呀！”我聽到耳邊一陣低聲的驚呼。回頭一看，我也不由得“呀！”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