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可能?”他反問,“你看歷史嗎?”
“不看,我歷史課學得一塌糊塗。”我回答。
“那你看小說嗎?”
“只看過網絡小說。”
“就是一步步過關升級那種吧!那你看過諜戰小說吧?”
“看過。”
“那就好。間諜連生命都不是自己的,更何況一條腿。”
我的腦袋一陣眩暈,心情像是跌落無底的深淵中無法自拔。一面是心愛的露雪無可挽回的死亡。另一面則是一個為了冒充露雪不惜自傷斷腿的間諜。
“她們為什麽這麽做?”
“冒名頂替是一種古老的間諜手段。但是在諸多現代身份認證科技面前,其實很難通過。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冒這個風險。他們的目標和目的究竟是什麽。”
我望著他的眼睛,“你們早就知道了這一切,可是一直不肯告訴我。讓我一直蒙在鼓裡。不要告訴我這是秘密。”
“懷雨,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案件。歐陽被害其實只是敵人行動的一部分。已經破獲的僅是冰山一角,更大的陰謀尚未揭示。這個雪兒的存在其實是我們的一個機會。”
“所以你們以我充當誘餌,就像當時露雪一樣。不同的是露雪知道,而我被蒙在鼓裡。”
“懷雨,之所以沒有告訴你真相,是因為擔心你無法承受歐陽的犧牲,做出過激的舉動。”
“可是你一直在利用我。利用我對露雪的愛,利用我對於國家的忠誠。你們不僅容忍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婊子冒用她的身份,敗壞她的形象,還讓她肆意破壞我心目中對於露雪無比珍貴的回憶。”
我越說越激動,“這件事你願意找誰找誰去。老子TM不幹了!那個小婊子你們趕緊把她整走,愛怎麽處理怎麽處理,不要可我一個人禍害。”
他默默地看著我,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如果你覺得無法承擔這項任務,我不勉強你。”他說,“現在我領你去見一個人。他就在隔壁。”
他推開旁邊的門。我跟了進去。房間裡只有一位坐在沙發上的老人,滿頭銀發,肩膀上的一對將星熠熠生輝。
“司令。”
“伯父。”
“坐吧!”將軍說道,“懷雨,我知道你很為難。我們作為她的父母,同樣非常痛苦。認一個來歷不明的特工為自己的女兒,我們同樣很難做到。”
“但冬兒的血不能白流。眼下戰爭才剛剛開始,戰鬥遠未結束。穩住這名間諜,從她身上尋找突破口,恐怕是為冬兒報仇的最大希望。孩子,能不能考慮考慮。”
我沉默了。久經沙場,赫赫威名的將軍,這樣屈尊來找我。望著老人那近乎乞求的殷切目光,我能說什麽呢?我對露雪的感情,刻骨銘心的海誓山盟,畢竟只有短短的三十五天。與司令夫婦二十多年的養育,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如何能夠相比呢?
告別將軍,回到上校的辦公室。“上校,您總該讓我了解一些你們掌握的關於這個雪兒的情況。要不然哪天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關於雪兒的真實身份,”上校說道,“我們現在沒有掌握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有關她的材料都是在她進入P市六院以後形成的。送她入院的人醫院沒有留下任何記錄。而她對此前經歷的描述沒有任何可以驗證。”
“對於前幾天與她會面的阿輝,你們C市公安局做了詳細的調查。他所持身份真實有效,
十一年前從某部偵察兵退役之後回家務農。半年後因征地糾紛動手傷人被拘留半月。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案底。” “他去年在雪兒入院半個月後進入P市六院當勤雜工。不過令人生疑的是,阿輝在出現在P市六院之前的幾年中,沒查到任何的旅館住宿、飛機、火車等的乘坐記錄。而根據他原籍那邊提供的消息,他十年以前曾深入南方從事邊境貿易,此後再沒有返回原籍。很大的可能性是他以另外一個身份生活。”
“兩人自述在此前並不相識,顯然值得懷疑。很可能阿輝正是雪兒後續行動的協作者。所以懷雨,你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要讓他們發現你對他們的懷疑。你所面對的有可能是殺人不眨眼的特工。稍有不慎將有性命之噳。”
我想起上次見到陳煒時那個他為之色變的包含ARTL等字母的詞,於是問起李上校。
上校看著我,半晌沒有說話。他的臉色變化雖然沒有陳煒那麽明顯,但是仍然看得出來。
“歐陽參加了一個絕密項目。 現在有一個更高級別的專案組來專門負責調查。那個項目級別之高,不用說我,連參謀長和軍區副司令都無權查閱。”他沉吟片刻,“這個項目恐怕才是他們的真正目標。也是歐陽要以生命為代價來保守的秘密。這個雪兒提到這個,估計是急於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她的身份。”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生澀,“知道嗎?如果歐陽活著,她仍然要為在這個項目上的處理不當而受到處分。”
我說不清那天究竟是怎樣回到C市,又回到租住的小區的。一年以來,我始終對於露雪的生還抱有希望,雖然希望渺茫。然而現在,敵人已經把一個假的露雪送到了我的懷裡,那麽真的怎麽可能還活著?而且必然已經將她毀屍滅跡,將永遠無法找到她的屍骨。
但最終我的內心還是平複下來。司令說得對,戰鬥仍在繼續。我沒有時間悲傷。我需要認真考慮我面臨的對手,雪兒和阿輝。等我走進小區的大門,已做好了心裡準備。
再次見到雪兒那張人畜無害的面容,我並沒有太多的表現,只是簡單地給她一個擁抱和一個吻。然後就回到房間裡看書編程。甚至也沒有向她提起K市之行。並不是我在有意回避這個話題,而是相比之下,我落下的課程和作業才是最重要的。
“你餓了嗎?”她說,“先吃飯吧!”
四菜一湯,用料簡單但色香味俱全。露雪做的菜是什麽味道?我真的已經記不清了,但應該不是這個味道。如果雪兒在菜裡放了什麽,她可以輕而易舉要了我的命。而我卻無可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