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閔聽著秦懷山的一番言論,很是驚訝,這滿腹經綸的老者,真的是他從大街上救回來的那位老伯嗎?
秦懷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緩緩說道:“自古以來,名留千古者,孰無功過?只是這功過是非,就留作後人去評論吧。世間萬物,皆有其兩面性,道家有陰陽五行之說,這陰陽既是對立的,又是相輔相成的。人性亦如此,大惡者也必有善,大善者也必有惡,人無完人,又豈能只有過而無功?”
石瞻見石閔看著秦懷山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笑著說道:“怎樣?我說秦先生飽讀詩書,學富五車,這回你信了吧?”
石閔愣了一會兒,有些慌亂的點頭答道:“先生還真是讓石閔大開眼界,今日先生所言,我平生未曾聽聞,實在精辟!”
秦懷山被父子二人誇的有些尷尬,連忙說道:“將軍和公子誇獎了,老漢也就這點本事了,不過是讀了一些詩書而已。”
“先生就不要客氣了,您是我見過最有學識的人,比起朝堂上的那些人,您的學問高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秦懷山也是被誇的很開心,對石閔說道:“對了,聽將軍說過幾日公子就要去參加年終的祭典?”
“是的,父親有傷在身,只能由我代替。”
秦懷山點點頭,旁邊的石瞻說道:“祭典需穿的衣服,我已經命徐三安排人連夜趕製了,明日若來得及,去試一下衣服,大小不合適的話得馬上改。”
“謝父親為孩兒安排的妥當,對了,祭典開始前按例要向陛下獻禮,陛下再將大夥兒獻的禮置於祭台之上告慰先靈,不知父親打算獻什麽?”
石瞻指了指床邊的櫃子,對石閔說道:“裡面有個楠木錦盒,你把它拿出來。”
石閔點點頭,走到櫃子前,打開後取出了一個精致的木盒,不過一尺多見方。石閔並未打開,而是交到了石瞻的手上。
秦懷山見石閔如此沒有擅自打開錦盒,而是先交給父親,不由得心中暗暗讚許,看得出這個年輕人很識禮節。
石瞻接過錦盒,打開之後,赫然是一柄精美的短刀。
石閔的眼光立馬被這柄刀給吸引了,忍不住問道:“父親,這短刀如此精致,不知您的怎麽得到的?”
石瞻輕輕拿起短刀,握在手中,對石閔說道:“此刀是早年為父與一個氐族首領交手,從他的手裡得到的。此刀削鐵如泥,吹毛令斷,是一柄罕見的好刀。”
石瞻見石閔看著他手裡的刀,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笑著將刀遞給了他,說道:“來,給你看看。”
石閔有些欣喜,雙手小心接過刀,走到窗前,借著外面的光線,看了好一會兒。刀刃長約五寸,刃口泛著寒光,石閔用拇指輕輕蹭了一下刀鋒,立馬破了一層皮,可見其異常鋒利。刀把是用不知道什麽木材所製,只看得出有些木頭的紋路,刀把的頂端,嵌著一個狼頭,看得出是純金打造,說明用此刀的人身份不一般。
忽然,石閔的目光被刀身上宣花一般的花紋吸引住了,只見他左手握住刀,右手伸出兩個手指,輕輕摩挲著刀身上的紋路,然後轉過身對石瞻和秦懷山說道:“父親,先生,如果我沒看錯,這柄短刀乃是用西域精鐵所打造。”
石瞻笑著問他:“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石閔拿著短刀,走到石瞻窗前,說道:“父親請看這刀身,刀身上的花紋有些凌亂不規整,這樣的情況很是少見,咱們漢人常用的刀劍,
若能做到削鐵如泥,必定是是奉為神兵,其紋飾必定也刻意講究,不會打造的如此凌亂。因此據孩兒判斷,刀身上的花紋是鑄刀時無意留下的,而能在刀身上產生這種花紋的,除了西域精鐵,孩兒想不到還有什麽鐵礦能鍛造出這樣花紋的好刀。” 石瞻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想不到這短刀一眼就被你看出其精華所在,讓為父有些出乎意料,當日我得到這柄短刀的時候,一時也沒搞清楚這刀是用什麽鐵器打造的,知道後來遇到了一個打造兵器的老師傅,是他告訴我的,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石閔說道:“不久前孩兒恰好看了一本書,叫做《金石紀》,裡面記載了一些金屬礦材的用途,其中有一篇描述了西域精鐵鍛造的兵刃的特點,孩兒剛剛一看這把刀,就立馬聯想到了那書中所寫的西域精鐵,故而做出這樣的判斷。”
石閔說著,將刀輕輕放回到木盒之中。
石瞻微笑著抬起頭,見秦懷山微微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裡,看著錦盒裡的短刀,便問道:“先生這是怎麽了?為何皺著眉頭?”
秦懷山對石瞻拱手行禮,略有嚴肅的說道:“將軍,在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石瞻一怔:“先生但說無妨。”
“以老朽之見,送這把刀怕是有些不妥。”
“這是為何?這柄短刀可是難得一見的寶刀。”石閔疑惑的問。
“當今的皇上,據說生性殘暴而多疑,將軍難道不知道圖窮匕見的典故嗎?”
“這個……”石瞻有些遲疑,問道:“陛下應當不至於懷疑我有異心吧?”
“皇上也許不會,不過若是有心之人故意陷害,怕也是會牽扯不清,與其到時候糾纏不清,倒不如不送這個。將軍功高震主,朝中妒忌你的人必定會找機會打擊你,所以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
石瞻和石閔對視一下,沉默片刻,石瞻問秦懷山:“那依先生之見,送些什麽比較合適?這一時之間,我府上也拿不出什麽值錢的東西啊。”
秦懷山微微笑道:“此事倒不難,老朽有個辦法。”
“什麽辦法?”石瞻和石閔異口同聲的問。
秦懷山打開窗子,指了指窗外的院子,說道:“只需一抔土,一瓢水即可。”
“就這樣?”石閔有些摸不著頭腦。
秦懷山微微笑道:“正是。”
“先生,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妥?這一抔土一瓢水, 未免太簡單了吧?”石瞻也有些不明白秦懷山的意思。
“簡不簡單,合不合適,得看公子如何在皇上面前說些什麽了。”秦懷山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石瞻見秦懷山胸有成竹,便說道:“請先生賜教!”
秦懷山走到石瞻床前,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石閔也湊過去聽,石瞻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
“將軍和公子覺得我這主意如何?”秦懷山說完,看著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石瞻和石閔問道。
石閔有些拿捏不住,問石瞻:“父親覺得如何?”
“先生所言,有些超出常理……”石瞻緩緩說道。
石閔見石瞻這樣回答,也有些遲疑的看了看秦懷山,石瞻忽然又說道:“不過我倒覺得,這個想法,應該能取悅陛下,就看小閔你到時候能不能說好了。”
聽到石瞻同意秦懷山的想法,他也就沒什麽意見了,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按照先生和父親的意思去辦。”
“公子放心,按照老朽的話去說,保你無恙,還能讓皇上龍顏大悅。”
石閔看了看秦懷山,鄭重的點點頭。
石瞻拿起那柄短刀,看了看,遞給石閔說道:“既然這刀不用拿去獻給陛下,你又能識得此刀的來歷,那為父就把這把刀送給你吧。”
石閔一聽,喜上眉梢,有些激動的接過那把短刀,看了看石瞻,問道:“父親此話當真?”
石瞻笑笑說:“為父難不成還與你開這種玩笑不成?”
“謝謝父親!”石閔開心的將刀小心的拿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