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怎麽不說話?”石虎見一旁的梁郡主始終沉默著,便問道。
“侄女只是在想,太醫館的太醫們是不是該遣散回家種地了,真是一群庸醫。”梁郡主低著頭,不慌不忙的給石虎一邊捶腿一邊說道。
“嗯?這是為何?”石虎顯然沒有明白梁郡主的意思。
“陛下明明壽與天齊,宮裡何必養一群白拿錢糧的廢物?”梁郡主依舊低著頭,語氣甚是平淡。
石虎這下算是明白了梁郡主的意思,臉色有些尷尬。梁郡主忽然抬起頭,淡淡的說道:“人有生老病死,三皇五帝,秦皇漢武也難逃輪回,陛下若是要建立不世之帝業,還當愛惜龍體才是。”
“郡主,你這是在詛咒陛下?”劉貴妃冷冷的問道。
“以陛下之聖明,豈會像晚年的秦皇漢武那樣癡迷長生不老?秦皇漢武不過是沾了其父祖的光,依靠先輩們積累的國力才建立功勳,陛下是靠自己打拚出來的天下,自然是比秦皇漢武更聰慧。”
“你個丫頭,就你最會說話!”石虎聽完梁郡主的話,頓時龍顏大悅,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臉。
劉貴妃原本想趁機指責梁郡主,不曾想梁郡主三言兩語,話鋒完全轉變,反而逗的石虎哈哈大笑,她便失去了先機,隻好用充滿敵意和嫉妒的眼神看著梁郡主。
梁郡主看了一眼劉貴妃,淡然一笑,沒有繼續說什麽。相比之下,在劉貴妃看來,這個梁郡主實在太能沉得住氣了,劉貴妃自歎不如,這個女人心機太深!
“行了,朕答應你,以後少喝酒,如何?”石虎笑著說道。
“陛下聖明。”梁郡主笑著回答。
“陛下,高丞相求見。”陸安忽然進來稟報。
“他來做什麽?明日不就開朝了嗎?讓他回去,有什麽事情明天早朝說!”石虎不耐煩的揮揮手。
陸安支支吾吾的說道:“陛下,高丞相說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能有什麽重要事情?老東西!叫他進來!”石虎從床上坐了起來,穿著睡袍直接就起來了。
“陛下,將衣服穿上吧,免得受涼。”梁郡主拿過一件衣服想給石虎披上。
石虎站住身,梁郡主很快給石虎把衣服套上,一旁的劉貴妃只能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梁郡主。不管她承認與否,她沒有這個梁郡主聰明。
石虎剛走出裡間,高尚之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跪地喊道:“老臣參見陛下!”
石虎斜視了高尚之一眼,坐了下來,不耐煩的問道:“明天就上朝了,什麽事情不能明天說?非要今天來打擾朕休息?”
“啟稟陛下,老臣原本也不想來打擾陛下,可是這鮮卑的使臣明日就到鄴城,派人送來的文牒老臣剛剛拿到,先給陛下送過來。”
石虎依舊有些不悅,說道:“這種事你去辦不就行了?何必要來勞煩朕?”
“就是啊,高大人,為人臣子就該為陛下分憂,鮮卑不過是咱們趙國的手下敗將,隨便安排一下不就行了?”
“這個……”高尚之有些為難的樣子。
“對啊,你自己看著辦不就好了?朕看你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吧?你要是不行,明年回家養老去吧。”
“陛下,侄女認為高大人思慮周全,並沒有錯。”梁郡主從裡間走了出來,不慌不忙的說道。
“嗯?為什麽?”石虎轉過臉,看著梁郡主問道。
“聽聞這次鮮卑是派人來送降表的,
那就意味著要臣服於陛下,趙國既然是作為鮮卑的上國,咱們行事自然要有大國風范。侄女認為陛下應該讓人準備一下,排場還是要的,一來是彰顯陛下天威,二來是免得給天下人撿到口舌,說趙國人不懂禮數。”梁郡主說著,看了一眼高尚之,溫和的問道:“丞相大人,不知道小女子說的是不是您想說的意思?” 高尚之一臉敬佩之意的看著梁郡主,連連點頭,然後對石虎說道:“陛下,梁郡主說的就是老臣想說的。”
“既然這樣,把張豹宣來,問問他的意見,看看該怎麽做。”石虎想了想,對站在旁邊的陸安說道:“去派人把張豹叫進宮,禮數上的事情得聽聽他的想法。”
“奴才遵旨。”陸安點點頭,準備出去。
劉貴妃忽然喊道:“慢著。”
只見劉貴妃走上前,對石虎說道:“陛下,臣妾想問一下,這次來送降表的是鮮卑的什麽人?”
“是慕容皝的兩個兒子,怎麽了?”石虎有些疑惑的看著劉貴妃。
“陛下,臣妾剛剛聽了郡主所言,茅塞頓開,此事重大,臣妾認為僅僅讓張豹張大人來統籌此事,怕不足以彰顯陛下龍威。”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那你說說,這件事交給誰去做比較好?”石虎捋著胡子問道。
“臣妾認為可以從眾皇子眾挑選一人統籌此事。”劉貴妃微微一笑,看了看梁郡主,然後接著說道:“陛下諸子之中,以燕王和慶王名望最高。聽聞慕容儁狡詐多謀,陛下所遣之人定要成熟穩重,能夠獨當一面。臣妾以為,慶王常年征戰,有謀略,有膽識,定不會辱沒陛下和趙國的威嚴。”
石虎沉默片刻,看了看梁郡主,問道:“丫頭,你覺得呢?”
梁郡主笑了笑,說道:“陛下聖聰,必有自己的決斷,侄女若是替燕王殿下攬這份差事,難免被人說閑話,所以一切還是聽憑陛下的決斷。”
石虎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倒是很識大體,不過貴妃說的不錯,鮮卑人虎狼之心,讓你夫君去,怕是鎮不住這些人,還是得老九去!”
梁郡主微微一笑,點頭說道:“陛下聖明。”
石虎對梁郡主的表現顯然很是滿意,轉過頭,看著高尚之,問道:“丞相,你覺得怎麽樣?此事派老九去合不合適?”
高尚之連忙拱手說道:“陛下,貴妃娘娘所言有理,慶王殿下確實是最佳人選。”
“那好,既然這樣,陸安!”石虎喊道:“再去趟慶王府,把慶王叫過來。”
“奴才遵旨!”陸安領命,連忙走出了宏光閣。
劉貴妃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瞥了一眼梁郡主,梁郡主依舊面色溫和,看著劉貴妃,眼神甚是平靜。
劉貴妃不禁對梁郡主這種淡定從容感到驚訝,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有多深,無論自己如何挑釁,她都能做到處變不驚,這份忍耐,實在是太可怕了。
劉貴妃越來越擔心自己會輸給梁郡主,不僅僅是后宮的地位,也擔心會因為自己的失敗,把儲位送給燕王,那自己必定萬劫不複。
“愛妃,丫頭,你倆先退下吧,朕有事與他們商量。”石虎對兩人吩咐道。
“是……”
梁郡主先走了出去,劉貴妃緊隨其後。
“梁郡主!”劉貴妃走出了宏光閣,喊住了走在前面的梁郡主。
梁郡主停下腳步,轉過身,微笑著問道:“貴妃娘娘有何吩咐嗎?”
劉貴妃走上前,問道:“今日之事最終落到慶王頭上,你就不眼紅嗎?”
梁郡主笑著回答:“我為何要眼紅?”
劉貴妃一愣,又問道:“梁郡主,本宮真是好奇,你既然要為燕王與本宮作對,就不怕慶王處處拔得頭籌嗎?”
“樹大招風這個道理,娘娘沒聽過嗎?”
“我……”
“貴妃娘娘,你既然選擇了不念兄妹之情也要幫助慶王,那就與我燕王府沒有交情可言了,至於我願不願意與你爭,看我心情。”梁郡主說完,轉身就走。
劉貴妃被梁郡主說的啞口無言,這個女人,與之前她在后宮對付的那些女人不一樣,一言一行,談吐舉止,找不出一絲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