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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二,聯盟驃騎軍總管呂明星和聯盟第三軍統軍嶽高,指揮本部人馬浴血奮戰,艱難推進到了洛水南岸,但旋即遭到了甘洛城守軍的猛烈反擊,而距離甘洛城僅一河之隔的柏亭、蒯鄉地方守軍在河南令達奚善意的指揮下,全力支援甘洛城,竭盡全力堅守洛水防線。*一秒記住*
當日中午,李風雲率徐十三的風雲軍,夏侯哲的聯盟第一軍,還有牛進達的聯盟第二十三軍加入了甘洛城戰場,聯盟大軍憑借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和一往無前的高昂士氣,在李風雲的親自指揮和督戰下,以擋者披靡無堅不摧之勢,攻陷甘洛城,在衛府軍牢固的洛水防線上撕開了一道缺口,打開了橫渡洛水的通道。
消息傳到東都,越王楊侗和東都留守樊子蓋對右驍衛將軍李渾的消極怠戰怒不可遏,但沒辦法,李渾在顯仁宮一線的防守無懈可擊,而且他也向伊闕動了反擊,也牢牢牽製了叛軍主力,只是賊帥韓相國並不是酒囊飯袋,也有謀略,在正面戰場上擋不住衛府軍的情況下,他憑借人多的優勢,派出一支偏師從側翼攻打洛水防線,結果韓相國成功了,偏師攻陷甘洛城,突破了洛水防線,直接對顯仁宮的側後翼形成了打擊。李渾現在陷入了叛軍的三麵包圍,孤守顯仁宮,十分被動,他的怒火比東都的怒火更大。
李渾“先製人”,指責東都“不作為”,不向手握重兵的右候衛將軍鄭元壽、秦王楊浩等四大都尉、河南讚務裴弘策等積極施壓,以致於援兵遲遲不至,戰局日益惡化,他甚至公開警告東都,時值二次東征的關鍵時刻,東都政局穩定與否至關重要,但某些居心叵測者蓄意惡化東都局勢,表面上看是陷我個人於絕境,實際上是要陰謀破壞二次東征。
這個“指責”就嚴重了,是要撕破臉的前兆,越王楊侗和東都留守樊子蓋雖然一肚子怒火,但考慮到東都之安危,不得不召集在京中樞重臣和衛府的將軍們,具體協商救援之策。
觀國公楊恭仁應邀參加了這次軍議,但他的出席未能緩和東都軍政高層之間的激烈矛盾。
衛府對戰局的看法依舊樂觀,對東都危機的認識依舊不足,右候衛將軍鄭元壽依舊堅持認為李渾完全有實力擊敗甚至摧毀叛軍,言下之意就是李渾純屬賊喊捉賊,李渾自己居心叵測,他在伊闕戰場上的所作所為已經證明了他本人實質上就是東都局勢迅惡化的幕後推手,所以k元壽要求越王楊侗和東都留守樊子蓋馬上向李渾施壓,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甚至可以動用非常手段剝奪李渾的兵權。
然而,越王府、留守府、中央諸府和河南內史府之間已經形成了對峙之局,東都政界高層不要說聯手向衛府施壓了,就連他們自己都沒辦法形成統一決策。代表越王府的越王長史崔賾堅決反對支援,代表中央諸府的太府卿元文都則左右搖擺,既表示要唯越王馬是瞻,又表示必須尊重留守樊子蓋,結果就是冷眼旁觀,誰也不支持,而代表河南內史府的裴弘策則堅持認為這是軍方的事,拱衛東都鎮戍京畿本來就是東都衛戍軍的職責,地方官府不能也沒有能力“越俎代庖”代替軍方去剿賊,讓河南內史府去支援衛府,純屬笑談。樊子蓋“孤家寡人”一個,只能見風使舵,看到局勢一邊倒了,於脆明智地閉上了嘴巴,沉默是金,他不能再一味的堅持下去,再堅持支援李渾必定會把他自己推上風口浪尖,成眾矢之的。
但是,他終究高估了自己,也沒有完全看清形勢,在今日東都政界高層裡,他這個忠誠於聖主的激進改革的堅定支持者,實質上就是眾矢之的,他想韜光養晦,不想做出頭鳥,並不等於就能心想事成。
楊恭仁終於說話了,一句話說中要害,“目前局勢下,公(李渾)能否守住洛水防線?”
他都不提反攻伊闕了,直接說能否守住伊闕,這代表他對戰局很悲觀。昨天他到洛水以南轉了一圈,到顯仁宮與李渾私下交談了一番,然後直接回自己的府第了,既沒有去越王府向越王稟報洛水之行的結果,也沒有去皇城與樊子蓋、元文都等中樞大臣具體商議,而是自作主張,擅自派出了自己的三個弟弟,一個向東而去,兩個向西急行,很明顯是要集合宗室力量做什麽事了。
楊恭仁的政治風格向來以沉穩著稱,但這一次他不論是應越王楊侗之邀積極復出,還是未經聖主同意就私自調用宗室力量,都犯了政治上的大忌,表現得很衝動,很急切,有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冒險豪賭的意思,這就不能不讓知情者深思,到底有多大的危機迫使楊恭仁不得不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傾力一搏?
楊恭仁肯定知道什麽秘密,再聯想到楊恭仁“復出”後第一個見面的人就是國公李渾,再聯想到黎陽方面的蠢蠢欲動,答案便呼之欲出了,而這個答案讓所有知情者都有窒息之感。
如果黎陽的楊玄感,與在律法上距離皇統距離最近的齊王,結盟合作,聯手動軍事政變,那麽結果是可以預見的,即便軍事政變最終以失敗而告終,但由此掀起的席卷整個中土的大風暴,必將把無數貴族官僚卷入地獄。
這是有前車之鑒的,遠的有二十多年前的尉遲炯王謙司馬消難的軍事政變,近的有九年前漢王楊諒動的軍事政變,雖然他們都失敗了,但給他們陪葬的貴族官僚,還有無辜軍民,卻多達幾十萬人,駭人聽聞,慘不忍睹。如果東都即將掀起的風暴與前兩次的風暴如出一轍,那麽這次死在風暴中的人肯定比前兩次還要多,原因很簡單,這次風暴的中心在中原,在京畿,在東都,在貴族官僚最密集的地方,在人口最集中的地方,在朝堂上矛盾衝突最為激烈時期,所以風暴過後,東都乃至京畿甚至整個中原都有可能變成廢墟。
大堂上沒有人說話,氣氛很壓抑,又是盛夏時分,即便堂上擺了很多冰塊,但依舊酷熱難當,個個大汗淋漓。
楊恭仁神情嚴肅,目光銳利,緩緩掃視眾人之後,繼續問道,“你們誰親臨戰場?誰身先士卒?誰曾與叛軍面對面的廝殺?你們是否真正了解叛軍的真實實力?”
還是沒有人說話。
楊恭仁歎了口氣,又問道,“你們都知道伊闕匪夷所思地丟失了,那麽你們是否深思過,固若金湯的伊闕為何會丟失?假如你們深思了,並且估猜到或者已經知道伊闕失陷的真相,那麽某問你們一句,同樣固若金湯的東都,是否會因為同樣的原因,同樣匪夷所思地失陷?”
鴉雀無聲,大堂上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我們的命運與東都休戚相關。”楊恭仁的聲音很低沉,很憂鬱,甚至有些莫名悲傷,“某知道你們之所以爭吵得如此激烈,都是想最大程度地保障自身之利益,但某必須提醒你們,你們能否保障自身之利益,前提是必須保障東都之安全,保障國內政局之穩定,保障聖主在東征戰場上取得勝利,如果東征功虧一簣,如果國內政局惡化到極致,如果東都陷落京師罹難,你們是否還能保障自身之利益?”
這是政治常識,人人皆知,而楊恭仁在如此重要場合,重要時刻,闡述這些簡單的政治常識,說得直白而尖刻,其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警告東都的軍政高層,而是另有圖謀。
楊恭仁的目的是什麽?大堂上的軍政大佬們都是聰明人,心裡一清二楚,只是誰也不敢宣之於口,誰也不知道楊恭仁到底掌握了多少“底牌”,但有一點很肯定,既然楊恭仁已經下定決心,那麽證明他肯定有相當的把握,否則豈不是自取其辱?
“聖主遷都,激化了兩京矛盾,而這個矛盾在危機時刻只會無限制地惡化局勢,甚至會危及國祚存亡,這一點毋庸置疑。 ”
楊恭仁語出驚人。這句話說得太直白了,直白得讓這些軍政大佬們心驚肉跳,雖然兩京矛盾不可調和是公開的秘密,是這些年來政治鬥爭愈演愈烈的重要原因之一,但誰也不願挑明,挑明了衝突就更激烈了。現在楊恭仁挑明了,為什麽?原因只有一個,西京是這次風暴的最重要的幕後推手,而目的就是要摧毀東都,重新奪回中土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地位,重新奪回在西京看來本屬於它的巨大利益,而這嚴重危及到了國祚存亡,嚴重傷害到了宗室根本利益,所以楊恭仁不能忍了,宗室也是忍無可忍了,所以楊恭仁積極“復出”,更不惜代價要傾力一搏。
“這場危機的爆已不可避免,我們只能竭盡全力拯救東都,而拯救東都的關鍵在哪?我們如何決策,才能挽狂瀾於即倒?”
楊恭仁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眼裡的堅毅之色非常清晰地表露了他的非凡決心,誰也不能阻止他拯救東都,否則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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