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義軍聯盟殺進通濟渠速度很快，今日義軍聯盟撤出通濟渠更快;當日義軍聯盟沿濟、菏一線攻城拔寨，勢如破竹，而今日義軍聯盟沿濟、菏一線大踏步後退，所城鎮盡數放棄。

　齊王楊喃指揮兩萬大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濟、菏一線，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數日內便基本上收復了濟陰全境，唯菏水下遊金鄉城依舊控制在義軍手裡。

　齊王楊喃報捷東都，氣勢如虹，揚言半個月內，將斬殺白發賊，剿滅魯西南叛軍。

　治書侍禦史韋雲起挾戡亂大捷之威，意氣風發地返回東都。

　三個月後，若東征失利，齊王正式實施居外發展之策，那麽韋氏在東都策應就至關重要。齊王政敵太多了，就連聖主都會想方設法將其禁錮於身邊，所以齊王如果韋氏及其關隴本土勢力支持，僅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居外，更不要談發展了。韋雲起火速返回東都，正是要與東都、西京關隴本土權貴們，就齊王居外發展進行全方位商討，趨利避害，並拿出具體應對策略，若東征勝利，迫不得已之下可能要放棄齊王，反之，們就要與齊王內外呼應，竭盡全力幫助齊王贏得皇統。

　韋雲起剛剛抵達浚儀城，便接到了濟、菏戰場急報，官軍遭遇重創。

　義軍聯盟在撤退過程中一分為二，李風雲率內府主力北上東平郡，潛伏巨野澤，伺機反撲，而外三府諸軍則撤至魯郡、彭城和濟陰三郡交界處，死守金鄉、高平、方與和谷庭四城，依托菏水、泗水、恆公瀆和水四條水構築起堅固防禦，官軍主力吸引在菏、泗一帶。正當齊王指揮大軍猛攻金鄉之刻，李風雲率內府三軍離開巨野澤，沿濟水悄然南下，以雷霆之勢一舉攻陷定陶，囤積在城中糧草武器劫掠一空，然後狂攻濟陰首府。齊王聞訊，火速分兵支援濟陰。李風雲圍城打援，中途設伏，打了支援官軍一個措手不及，兩千府兵潰不成軍，幾乎全軍覆沒。

　一夜間，濟、菏戰場風雲突變，戡亂形勢驟然惡化。齊王無奈，隻好退守濟陰，同時急奏東都，懇請東都緊急調撥糧草武器以作支援。

　楊喃非常憤怒，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李風雲。李風雲巴掌打得太狠了，不但打得鼻青臉腫，顏面盡失，還使得麾下大軍因為缺少糧草武器而不得不由攻轉守，之前所優勢喪失殆盡。

　回到濟陰，看到一臉沮喪韋保巒，楊喃忍不住怒聲咆哮，“定陶怎會失陷?濟陰與定陶隻一河之隔，兩城相距不過二十余裡，在白發賊攻打定陶時候，在於什麽?軍隊在哪?二十余裡路程，為何救援不及，竟讓白發賊攻陷了定陶，城內糧草輜重劫掠一空?告訴孤，為什麽此等慘敗?到底是孤指揮不利，還是故意縱敵，在孤背後下黑手?”

　韋保巒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但仗打敗了，讓齊王丟了臉面，於情於理都責任，所初始還誠惶誠恐，等到齊王怒不可遏這麽一吼，韋保巒憋在心裡火氣頓時爆發了。

　“某早就說過，白發賊陰險狡詐，是一頭吃人狼，千萬不要中了誘敵之計，但是……”

　韋保巒不想火上澆油，讓楊喃失去理智，後面就說了，點到為止。當初韋保巒確勸諫過，叫齊王小心謹慎，但齊王認為自己手上兩萬精銳，所向披靡，白發賊不堪一擊，所以根本聽進去，追在義軍後面一路狂攻，大不白發賊趕回蒙山誓不罷休之意，早與白發賊約定丟到了腦後，結果一頭栽進了陷阱裡，損失慘重。

　“什麽誘敵?以叛軍那點實力，拿什麽誘敵?”楊喃更加憤怒了，指韋保巒鼻子吼，“告訴孤，為何及時支援定陶?”

　“白發賊在河對岸重兵阻擊，而某隻一千人，既要守城，又要救援，心無力。”

　“心無力?孤糧草輜重都在定陶，不知?定陶比首府更重要，不知?”

　“若白發賊調虎離山，某傾力攻擊，豈不正中賊計?”韋保巒辯解，“若某丟了濟陰，又未能救援定陶，豈不讓白發賊斷了大軍退路，讓主力陷入叛軍包圍?”

　楊喃氣得面紅耳赤，“孤帳下猛將如雲，悍卒無數，怎會陷入叛軍包圍?就算孤陷入叛軍包圍，白發賊又能奈何?”

　韋保巒也是氣得兩眼翻白，齊王才智確不凡，可惜養尊處優，又沒上過戰場，只會狂妄自大，紙上談兵，典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某說過，定陶要重兵駐守，濟陰也要部署重兵，至於攻打金鄉城，李郎將足矣，因為出了金鄉向東就是魯郡，那是段操防區，是齊人地盤，而向南則是彭城，那是梁德重和崔德本防區，是徐州地境。”

　韋保巒還是隻說一半，另外一半不能說，說出來就是刺激楊喃了。齊王不會連一些基本常識都不知?齊王不是不知，而是出京後，權力過度膨脹，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以為所地方貴族、地方官員都會仰視自己，對自己惟命是從，結果許多常識性東西直接無視了。

　依據東都決策，齊王出京戡亂范圍是通濟渠一線，主要是河南地區，所以齊王即便要尾隨追殺叛賊，也不能超過河南地境。當然了，齊王可以無視東都，畢竟將在外，君命所不受，可以先斬後奏，但軍隊軍隊規矩，地方上規矩就更多了，齊王可以無視東都，卻不能無視地方官府和地方鷹揚府，否則處處碰壁，寸步難行。

　齊王在聖主詔令和東都同意情況下，若想進入齊魯和徐州戡亂剿賊，首先必須贏得這兩地軍政長官們許可，這是基本法度，也是最起碼禮節。齊魯是右候衛府防區，現由水師副總管、樵公周法尚暫時代理鎮戍職責，另外因為齊魯叛賊太多，剿賊任務重，諸如魯郡太守段操、齊郡郡丞張須陀都暫領軍權。徐州是左驍衛府防區，現由虎賁郎將梁德重代理衛戍重任，彭城郡丞崔寶德也暫領軍權。這些人隸屬不同政治集團，不同政治利益，再加上還讓這些長官們都為之頭痛地方勢力和地方利益存在，所以齊王若讓們接受理由，足夠利益給予，能夠打動們條件，是絕無可能進入這兩個地方，更不要說在這兩個地方發展自己實力了。

　齊王要居外發展，要在河南、齊魯和徐州三地發展，但這三地都不是齊王勢力范圍，所以齊王必須首先實現“居外”，首先要在河南站住腳，然後再通過一系列運作，與齊魯人、徐州人達成妥協，竭盡所能自己勢力延伸到這兩大區域，之後才能談發展，而發展前提是，齊王必須贏得這三地本土勢力支持，否則不要說發展了，連腳都站不住，連“居外”都實現不了。河南、齊魯和徐州三地本土勢力非常強大，任意一個本土勢力如果與齊王正面對抗，必然會引起地方上劇烈動蕩，而這是聖主和東都所不能接受，最終結局是齊王被逼回京，居外發展之策失敗。

　當初談判時候，李風雲為什麽會提出這一約定，而韋福嗣接受了呢?原因就在如此。

　所以韋保巒意思很明顯，打到金鄉就不打了，依照與李風雲約定，以菏水為界，雙方對峙，然後依據形勢發展，該打時候就打，不該打時候各行其事。齊王該於什麽事?不是剿賊，不是打仗，不是與李風雲在戰場上分出勝負，而是想方設法先在河南站住腳，同時進行一系列運作，勢力范圍延伸至齊魯和徐州。而要實現這一目標，不但需要時間，更需要時機，尤其需要國內外大勢恰當配合，天時地利人和等必須因素一個都不能缺。

　但齊王現在在於什麽?在打仗，在搶虎賁郎將李善衡活兒。該於不於，不該於於得比誰都歡，本末倒置。而本末倒置結果是什麽?是破壞了秘密約定，結果激怒了李風雲。 李風雲毫不猶豫，一刀就剁在齊王肩膀上，砍得痛徹入骨，鮮血四射，但即便如此，齊王都“清醒”過來，依舊像個瘋子般亂跳亂吼，這不禁讓韋保巒大為失望。如此齊王，扶得起來嗎?

　“稍安勿躁。”沉默不語韋福嗣終於開口了。

　比韋保巒管用，但從齊王發動攻擊，頭腦發熱開始，始終一言不發，其目就是想看看“真實”齊王到底幾斤幾兩，結果慘不忍睹，不過知齊王才智，缺少是實踐，是在艱苦環境下錘煉。

　從教育孩子角度來看兩代皇帝，韋福嗣認為先帝比聖主高明。孩子放在溫室裡成不了才，必須放養，必須給們實踐機會，但先帝做過了，幾個孩子是成才了，野心也大了，們不敢於事，結果父子相殘，兄弟鬩牆，一幕幕人倫悲劇先後上演。聖主吸取了教訓丨但也做過了，孩子放在密不透風溫室裡養，那不是教育，而是囚禁，結果自小就聰慧過人楊喃變成了現在樣子，年齡是快而立了，但很多方面還是一個孩子。

　韋福嗣歎了口氣，決心承擔起師傅責任，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慢慢來，還時間，還來得及，只要決心信心，就克服不了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