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風雲話鋒陡然一轉,“凡事都要做最壞打算,如果聖主和中樞不支持我們北上攻打弱洛水,長城內給我們的支援僅限於穩定安州,我們怎麽辦?是改變策略,消極防禦,據險而守,明知未來一片黑暗,還死抱著一絲僥幸,無助祈盼上蒼的眷顧,還是堅持既定策略,迎難而上,用鮮血和生命書寫命運的奇跡?”
帳內頓時群情激奮,被李風雲的慷慨豪邁刺激得熱血沸騰的山東諸雄和塞外賊寇叫喊得異常賣力,誓死追隨李風雲北上殺虜,而奚族諸部既沒有退路也沒有選擇,唯有跟著李風雲一條道走到黑,一旦中土人敗北,他們必定要為自己“叛主”之罪付出身死族滅的代價,突厥人勢必要以血腥屠戮來威懾東胡諸種,殺雞儆猴。請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
眼看北上攻打弱洛水之策,在李風雲極具煽動性的遊說下,贏得了聯盟內大部分手握軍權的漢虜勢力的支持,逃亡權貴、漢虜商賈和安州本土勢力也只能保持沉默,無論他們是支持還是反對,都因自身實力的不足,已無法改變既定事實。
李風雲耐心等待熱血將領們發泄完激動之情,然後揮手虛按,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接著,李風雲的目光從袁安、蕭逸、安特爾、簡勃、鄭儼、孔穎達、馮鴻、李屹等新一屆大總管府主要官員的臉上緩緩掃過,“如果做最壞打算,我們從長城內得到的支援維持在一個可接受限度,在確保安州平民吃飽穿暖平安過冬的情況下,大總管府的現有財力能否支持我率軍北上攻打弱洛水?”
袁安、孔穎達、馮鴻、李屹都是昨天返回大總管府的,各有各的任務,雖然頭等大事都是為北上攻打弱洛水做準備,但對聯盟財政了解甚少,馮鴻和李屹剛剛加入聯盟出任大總管府的主要官員,對聯盟財政更是一無所知,而蕭逸主管內政,鄭儼主管外事,對聯盟財政的具體情況也不是很清楚,最清楚的只有主管聯盟財務的安特爾和簡勃,所以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盯在了他們兩位臉上。這兩位臉色一黑,頓時變得沮喪而絕望,讓人一看就知道沒希望。
李風雲等了片刻,看到無人回答,臉色漸漸冰冷,目露寒光,殺機四射。
“我在懷荒時曾說過,並且承諾過,拿下安州,繳獲豐厚,回報巨大,足以讓大家賺得盆滿盂滿,滿載而歸,但凡事都有底線,回報巨大的前提是我要佔據安州,要在安州站住腳,要有能力兌現自己的承諾,而不是在安州岌岌可危,在我聯盟大軍危機四伏,在我已經可預見的覆滅之危即將到來,在我根本就沒有能力兌現承諾的時候,瓜分戰利品,讓某些人賺得盆滿盂滿,滿載而歸,卻讓那些跟隨我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忍饑挨餓,埋骨荒野,飲恨沙場。”
李風雲的聲音回蕩在帥帳內,冷徹入骨,讓本來溫暖如春的帥帳霎時間冰凍三尺,寒意層生。
“告訴我,大總管府現有財力,能否支持我攻打弱洛水?”驀然,李風雲舌綻春雷,一聲暴喝,殺氣猶如厲嘯長劍,直透魂魄,讓人不寒而栗。
安特爾了解李風雲,夷然不懼,但不敢與其對視,一旦公然挑釁激怒了李風雲,後果堪慮。
簡勃卻是害怕,他不了解李風雲的過去,但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這位白狼兩年前還在松漠以馬賊的身份殺人越貨,兩年後卻從中土帶著數萬大軍殺回塞外,更重要的是齊王、冀北和幽燕兩地豪門世家都一致看好他,暗中支持他,其中就包括幽州簡氏,而簡氏嫡系一脈的簡浚如今就坐在這座帥帳內,由此不難想像李風雲背後有多大秘密。簡勃不怕與強者打交道,長城內外的強者他見得多了,但害怕與背景複雜的強者打交道,因為你根本就搞不清他的背後到底站著誰,他又在為誰賣命,結果一不小心就栽了,而李風雲就是這樣的強者,說翻臉就翻臉,一刀砍了你又如何?所以簡勃想來想去還是小命重要,財物乃身外之物,只要不死都有機會賺回來,但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明公打算帶多少軍隊北上攻打弱洛水?”簡勃果斷開口。
簡勃這一開口,安特爾就鬱悶了,恨不得給他一個巴掌。這麽好的敲詐機會,給李風雲色厲荏苒的一聲暴喝,簡勃竟然就魂飛魄散,早早繳械投降了,豈有此理。
李風雲遲疑了一下,說道,“今日安州局勢很快就會傳開,年底前牙帳肯定能得到消息並做出對策,如果始畢可汗決心保護自己位於東北的有力別部,勢必要從磧南調兵支援,聯合叱吉設和步利設一起攻打安州。如此推算,我們北上攻打弱洛水最多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也就是說到了明年初,不論勝負如何,也不論是否取得預期戰果,我們都要返回安州進行休整,以迎接突厥人的大舉進攻。”
說到這裡,李風雲看了一眼安特爾和簡勃,問道,“能否支持我北上作戰兩個月?”
安特爾和簡勃四目相顧,神色嚴峻,稍遲安特爾開始搖頭,而簡勃亦是苦笑,但在李風雲的逼視下,還是給出了一個答案,“明公如果僅帶一萬馬軍出戰,安州現有財力可以支持到今年年底。”
李風雲眉頭緊皺。
安特爾適時補充,“這還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長城內給予的支援始終不斷,並且維持當前數量不變,否則明公北征必然半途而廢,功虧一簣。”
這句話不中聽,簡勃擔心李風雲再度出言脅迫,緊隨其後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了,如果中土的聖主和中樞支持明公的計策,長城內給予無限支援,明公即便帶上三四萬大軍出征也絕無問題。”
李風雲點點頭,轉目望向袁安,“既然如此,那就先以一萬馬軍北上擬製攻擊之策。”
袁安躬身應諾。
“明公打算何時出征?”簡勃急忙問道。
“當前局勢下,我們若要集中力量北上弱洛水,就必須先把突厥人趕回閃電原,所以我們先去鬼方擊敗突厥人。”李風雲說道,“我們力爭本月底出松山,再打落馬城,給契丹人一個措手不及。”
“如此說來,準備時間勉勉強強也夠了。”簡勃說道,“聽說聖主和中樞就在高陽宮,距離涿郡很近,消息傳遞方便,如果一切順利,本月底我們就能知道結果,一旦聖主和中樞支持,明公就可以大舉出征,雖然把糧草輜重從薊城運到安州需要不少時間,但既然糧草武器有了保障,安州這邊就可以先行動用庫藏,給明公以傾力支持。”
李風雲臉色稍緩,轉目看向安特爾。安特爾是大總管府的財務主管,簡勃屈居其下,如果安特爾蓄意掣肘,簡勃這番話等於白說。
安特爾嘿嘿一笑,“你還信不過我?”
李風雲冷笑,當著聯盟決策層十幾位官員將領的面,毫不客氣地說道,“我信不過的就是你。”
眾人相顧無言。既然互不信任,李風雲為何還要重用安特爾這位與牙帳關系非常密切的胡賈?這裡面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這是所有人的想法,畢竟李風雲是秘兵出身,過去的一切都是秘密,現在他所做的一切很多也是雲山霧罩看不清,總之李風雲重用安特爾,把聯盟的眾多機密向牙帳某些權貴全部敞開,肯定不是因為他愚蠢,而是有其獨特用意,只是誰也猜不透而已。
安特爾老臉皮厚,從容自若,笑而不語。
李風雲亦不再理睬他,望向帳內眾人,嚴肅說道,“東北疆的形勢,隨著我們的到來,隨著我們收復安州,進入了戰亂時期,和平已逝,東胡三足鼎立之勢亦不複存在,所以,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是南北大戰結束後,我們都要在戰場上廝殺,戰鬥不斷,戰事不停。”
“這對軍隊來說,就是年複一年的征戰,無休止的殺戮,將士們每天都要面對死亡的威脅,都要掙扎在生死之間,而對大總管府來說,就是年複一年的橫征暴斂,無休止的擄掠,雖然地方州縣的穩定和無辜平民的存亡非常重要,但我們必須清醒地看到,如果南北大戰中土輸了,如果中土統一大業因此分崩離析,如果中土再一次陷入分裂和戰亂,那還有穩定的州縣和安居樂業的平民嗎?一旦烽煙四起、戰火紛飛、群雄逐鹿,多少州縣將化作廢墟,多少生靈將灰飛煙滅?”
帳內一片寂靜。
“或許你們認為我在這裡大放厥詞,危言聳聽,但居安思危,防患於未然,任何不可能的事,任何匪夷所思的事,都有可能在一下刻,在我們的眼前,活生生地發生,所以我的要求只有一個,要求你們不論對現在還是對未來,都做最壞打算,都要用盡你們所有的才智,發揮出你們最大的潛力,緊緊抓住命運的套索,一步一個腳印,披荊斬棘,走在勝利的道路上。唯有一個接一個的勝利,才能為我們創造美好的未來,才能讓我們書寫輝煌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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