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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隋》第172章 右驍衛將軍李渾
( ) 韋保巒不但把自己的一絲“靈感”隱晦地告訴了齊王楊喃,還告訴了留守京都的兩位叔叔,太常少卿韋霽和民部侍郎韋津,另外又給因齊王楊喃“失德”一案而罷官在家的堂兄韋福嗣寫了份密信。

 韋福嗣的父親是中土名臣韋世康,而韋世康的叔叔便是韋孝寬。韋世康嫡出三子中,以次子韋福嗣最為知名,官至內史舍人。內史舍人也就是過去的中書舍人,在內史省(中書省)主掌製誥,擬草詔旨,是中樞的核心成員,參與機密,決策國事,權力很重,所以能出任此職者不但要資望,要文學,更要絕對忠誠於皇帝。

 韋福嗣對皇帝很忠誠,皇帝也很信任韋福嗣,君臣志同道合,相處融洽,但隨著改革進入“快車道”,兩人在改革思路上的分歧越來越大,君臣分道揚鑣不過是時間問題。齊王楊喃“失德”一案爆發後,韋氏位於風暴的中心,危機四伏,而為了最大程度保住家族利益,韋氏毅然“壯士斷腕”,這個“腕”便是韋福嗣。

 韋福嗣的叔父是前民部尚書韋衝,而韋衝的女兒便是齊王正妃。齊王“失德”一案中的女主角則是韋衝的另一個女兒,也就是韋福嗣的堂妹。因為這層姻親關系,韋福嗣理所當然成為齊王楊喃這股政治力量的核心人物,也是推動楊喃入主東宮的“急先鋒”,但他的努力失敗了,也就理所當然被逐出中樞,被罷黜了全部職務。

 韋福嗣的命運與關中韋氏息息相關,而關中韋氏的利益又與齊王楊喃息息相關。在皇統之爭中,齊王楊喃距離儲君位置最近,雖然韋氏手上還有皇孫代王楊侑,但楊侑距離儲君的位置太過遙遠,除非出現奇跡,否則絕無可能,所以韋氏只能把全部力量放在齊王楊喃身上。在韋保巒看來,叔叔韋霽和韋津身具要職,一舉一動都在對手的關注下,行動十分不便,而罪黜在家的堂兄韋福嗣不但有便利的條件為齊王楊喃出謀劃策,更重要的是,假若齊王楊喃能“卷土重來”,韋福嗣也就能東山再起了。

 韋保巒求助的第二個人是負責戍衛京都的右驍衛將軍李渾。

 李渾是中土名將李穆的第十子。李穆出自隴西成紀李氏。隴西李氏有三家,聲名最為顯赫的是成紀李氏,漢李陵的後代。其次便是隴西狄道李氏,西魏八柱國之一的李虎便是出自狄道李氏,據傳是秦大將李信的後代。還有一家是隴西天水李氏,當今衛府右武衛大將軍李景便是出自天水李氏。

 當年北魏分裂,魏孝武帝西行入關,經略關隴,得到了關隴本土貴族集團的鼎力支持,其中隴西成紀李氏的李賢、李遠、李穆三兄弟就此崛起。先帝開國,李穆居功至偉,拜為太師,讚拜不名,食邑三千戶,子孫雖在繈褓之中,亦全部授予正五品的儀同,整個家族拜官授爵者多達百余人,其權勢之大,當世無比。李賢、李遠兄弟早亡,李穆長壽,病逝於開皇八年,年七十七。隨著李穆的死去,隨著他的兒子、侄子們也陸續死去,隴西成紀李氏風光不再,權勢急劇下降。

 如今支撐隴西成紀李氏的便是李穆的第十子,衛府右驍衛將軍李渾;還有一個是李穆第三子李雅的兒子李善衡,現為民部侍郎,本朝財政副長官;還有一個是李穆大哥李賢的孫子李敏,現為本朝將作監,雖然他不是中樞成員,但因為他是今上的外甥女婿,一個十分特殊的外甥女婿,權勢顯赫,甚至超過了隴西成紀李氏的當代家主李渾。

 李敏的嶽母是今上的大姐樂平公主,而這位樂平公主是前朝周)最後一個皇后,她和她唯一的女兒便成為前朝周)政治遺產的一個象征。先帝所建的大隋國祚是受禪而來,是前朝周)皇帝禪讓的,拱手相送的,所以按道理來說,新朝要以“感恩”的心態對待前朝遺族,但實際上這絕無可能。為了維護新朝“仁義”的面子,先帝和今上都把樂平公主母女高高供起,以堵絕天下人的“嘴”,因此這對母女在關隴貴族集團中還是有著尊崇的政治地位和不容小覷的影響力。

 樂平公主只有一個女兒,對女婿的選擇當然很嚴格,除了門當戶對外,還必須能最大程度地承繼她們母女所代表的前朝政治遺產,如此一來這個女婿的選擇范圍就很狹窄了,不但要在前朝擁有相當份量的政治實力,還要在本朝擁有龐大的權勢,並且對兩個王朝和兩個皇族都有著顯赫功勳。能滿足這個條件的關隴豪門並不多,而隴西成紀李氏絕對是其中一個,於是樂平公主選擇了李敏。雖然挑選女婿的時候,候選的關隴世家子弟多達數百位,但實際上他們都是“綠葉”,充充場面而已。

 樂平公主病逝於西征吐谷渾途中,臨死前遺言,因為她沒有兒子,所以視女婿李敏為子,乞求皇帝把她的食邑全部轉贈於李敏,也就是讓李敏繼承由她遺留下來的越來越稀薄的前朝政治遺產。今上一口答應了。樂平公主又懇請今上代替她照顧女兒女婿。今上鄭重承諾,而這個承諾意義非凡,等同於賜給了李敏夫婦免死金牌。由此可知,以李敏顯赫的家世和獨特的政治地位,即使皇帝把他排除在了中樞之外,但他對中土的政治影響力是事實存在的,且不容忽視。

 不過在皇統一事上,李敏的話語權還是非常有限,隴西成紀李氏中,真正能夠影響到皇統的,唯有李渾。

 隴西成紀李氏是隴西本土漢姓貴族第一家,關中韋氏則是關中本土漢姓貴族第一豪門,兩大世家從關隴漢姓貴族整體利益出發,結盟是必然之事,政治聯姻更是不可或缺。雖然兩家之間不可避免的存有矛盾和衝突,但自北魏分裂以來,山東、河洛、河東三大漢姓貴族集團和虜姓貴族集團蜂擁而至,關隴本土漢姓貴族集團因為歷史文化等底蘊嚴重不足處於絕對劣勢,大家不得不團結一致共謀利益,經過西魏和北周兩朝的奮鬥,他們終於依靠軍功而崛起,成為中土新興貴族集團的核心力量。到了本朝,以關中韋氏和隴西成紀李氏為代表的新興貴族,在權勢上,已經足以比肩以山東五大超級豪門為代表的古老貴族,其中最重要的一個體現就是與皇族、與古老豪門之間的政治聯姻。

 先帝開國前為北周朝大丞相,總揆朝政,大權獨攬。北周重臣尉遲迥、司馬消難和王謙分別據河北、荊襄和巴蜀發動兵變,要推翻先帝。危急關頭,坐鎮代晉的李穆就成了關鍵人物,如果他也參加兵變,則先帝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必然敗北。雙方都去爭取李穆,而李穆仔細權衡後,派小兒子李渾去了長安,帶給先帝一個熨鬥,意思是當今中土唯有先帝才能實現統一之大業,堅決支持先帝。先帝大喜,遂以韋孝寬為統帥,傾盡全力擊敗尉遲迥,贏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李渾做為李穆的秘使,理所當然得到了先帝的賞識,加官進爵,不久便追隨時為晉王的今上,出任其親衛旅團的統帥,扈從今上遠征江左,自此成為今上的親信,輔佐今上經略江左。今上做了太子後,他出任左武衛將軍、太子宗衛率。今上登基後,他出任右驍衛將軍至今。

 因為隴西成紀李氏對本朝的特殊功勳,因為李渾與今上的特殊關系,今上特意任命李渾兼領太子左衛率,希望李渾能像輔佐自己一樣盡心盡力地輔弼儲君。太子薨亡後,齊王楊喃是理所當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而今上初始也的確屬意齊王,特意命令李渾帶著東宮兩萬衛士輔佐齊王。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就複雜了,皇帝遲遲不設儲君,而有望成為儲君的齊王楊喃則成了眾矢之的,遭到各方勢力的圍追堵截。奉命輔佐和保護齊王的李渾陷入了尷尬的境地,他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衛護齊王,不得不殫精竭慮完成皇帝托付的使命,但同時他卻看不到齊王入主東宮的希望,因為他知道皇帝為了推進改革,已經無限制擱置了皇統。而皇帝此舉不但把齊王推到了懸崖邊上,也把李渾架在了大火上烤。李渾走投無路,他的命運和齊王的命運緊緊捆在了一起,為了逆轉危局,他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把齊王楊喃推上太子的寶座,為此,隴西成紀李氏和關中韋氏再一次政治結盟。

 自魏晉門閥士族政治興盛以來,世家士族在婚姻上奉行貴賤有別的原則,聯姻只在地位相近的家族之間進行,以保證自家的貴族等級不會因為婚姻的不當而下降,絕對避免“婚宦失類”。在門閥士族政治最為鼎盛時期,“婚宦失類”是一項嚴重罪名,會受到懲罰,更會被士族所唾棄。關中韋氏、隴西李氏等關隴本土漢姓貴族能夠與皇族聯姻,與山東五大超級豪門聯姻,表明他們在中土的政治地位已經上升到了全新高度,以軍功崛起的新興貴族集團已經成長為可以影響中土命運的龐大政治力量。

 中土統一後,門閥士族政治逐漸走向“下坡路”,但幾百年傳承下來的森嚴的等級制度和由這種等級制度衍生的價值觀、民俗民風,比如“婚宦失類”,士族與庶族絕對不能通婚等等觀念,卻不是一朝一日就能改變的。 本朝皇族繼續與關中韋氏、隴西李氏等新興貴族集團的核心成員聯姻,而以關隴本土漢姓貴族為核心力量的新興貴族集團成員之間也互相聯姻,其中關中韋氏和隴西李氏之間的聯姻已延續數代。

 隴西成紀李氏和關中韋氏結盟攜手,聯合以關隴本土漢姓貴族為核心力量的新興貴族集團,幫助齊王楊喃向東宮發起了“衝鋒”,於是,君臣之間的矛盾就產生了,衝突也就不可避免。

 這次東征,皇帝委李渾以重任,命令李渾鎮戍京都,看上去這是皇帝對他的信任,但實際情況正好相反,皇帝已經不再信任李渾了。在齊王“失德”一案中,李渾負有連帶責任,但因為關中韋氏在關鍵時刻“壯士斷腕”,與皇帝達成了妥協,李渾僥幸逃過一劫,但君臣之間的信任因此降到了最低。

 齊王楊喃現在的官職是河南內史,京畿最高行政長官。李渾現在是右驍衛將軍,負責京畿衛戍。這兩個人的政治利益完全一致,且都處在困境之中,如果能找到擺脫困境的機會,他們當然不會錯過。只是這兩個人如今都在京都,與濟陰郡距離很遠,即便韋保巒給他們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但手不夠長,夠不上,想抓都抓不到,可望而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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