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躍大軍一路橫推的時候,另有一支軍隊也悄然踏足草原。
此軍極其龐大,人數足有百萬之巨,其中騎兵十萬,步卒二十萬,另有七十萬則是輔兵。
什麽是輔兵?
輔兵其實就是民夫,他們不能衝鋒上陣,主要是運送物資和糧草。
古代打仗就是這樣,動用三十萬軍隊,就要有六七十萬民夫輔助。
這百萬大軍幾乎是整個大唐的兵力,領兵之人不是旁人,赫然是擁有軍神之稱的衛國公李靖,他一路出雁門過長城,然後悄然繞過關外互市,順著韓躍推進的路線不斷前行。
這條路走的很順暢,前面已經被韓躍大軍打了一遍,征服足有三十個大型部落,李靖率兵一路跟隨,遇見部落就停軍駐扎,先是插上他的帥旗,然後開始收編工作……
等到做完這一切,他立即派出紅翎急使飛撲長安,言稱自己又打下一個突厥部落。
沒有錯,李靖在搶功,搶韓躍的功。
韓躍在前面拚命打仗,他躲在後面偷偷收地盤,最初還是因為李承乾讓他這麽乾,但是李承乾倒台之後李靖仍然沒有停下,他搶功反而搶的更加急切了……
短短半月時間,不費一兵一卒,然而大唐兵部功勞簿上已經寫滿了他的功勳,一筆一筆記載,筆筆朝堂嘩然。
“不愧是衛國公李靖啊,生平從無一敗,半個月打下三十個大型部落,堪稱古今第一名將!”
朝堂上有人幫李靖吹噓,而且吹噓之人還不在少數。
有世家,有勳貴,有國公,也有貴族。這些朝堂重臣的身份各不相同,然而卻有一個共同的地方,他們都曾是東宮的派系。
自古皇權相爭,從來不死不休,李承乾雖然被削除了太子之位,但是站隊之人還是繼續幫他爭權。
不爭,就代表一敗塗地。
一敗塗地的後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輸掉一切,無論身家性命還是妻兒老小,從此都要成為下等人。
這是有例子在先的,看看當年李建成的嫡系,許多也是威震一時的國公大將,然而如今墳頭草已經老高。
僥幸不死者活的也很可憐,妻子成了營妓,孩子成了乞兒,從上等人淪為階下囚,這就是皇權相爭的殘酷。
所以李靖要爭功,朝堂上的重臣們也幫他爭功,不爭不行,不爭李承乾就沒有希望。
隨著時間的推進,李靖搶功的心思越來越急切了。
韓躍打下野牛灘的時候,李靖躲在八十裡外悄悄等候。等到韓躍打下牧羊部的時候,李靖卻在五十裡之外駐扎,他已經不怕被韓躍發現,他急等著收編這個部落。
牧羊部是突厥大族,不但擁有二十萬人口,而且擁有好幾個水草豐美的牧場,一旦收編這塊地盤,所得功勳足以翻番,最少也能讓麾下封出五個侯爺……
這個功勞,李靖必搶。
同樣的夜晚,不同的人心,這一夜韓躍在牧羊部喝的酩酊大醉,為了八萬漢女的苦難嚎啕大哭。
然而李靖卻在五十裡外悄悄駐扎,他派出斥候不斷打探韓躍動靜,得知韓躍大軍今夜竟然不禁飲酒,這位軍神頓時目光爆閃,緊急喝令吹響牛角號,他要召開軍事會議。
深夜三更時分,軍帳之中燈火通明,各路將領全都到了。
“父親,天賜良機啊!”一個青年滿臉狂喜,大聲道:“那韓躍果然是戰陣白癡,率兵深入草原竟然也敢飲酒,他自己喝醉也就罷了,竟然還讓三軍將士同飲,此乃兵家之大忌也,如果我們突然偷襲,夜間襲營……”
李靖看了青年一眼,淡淡道:“本帥說了多少次,
你要口稱主帥,不得開口稱父。來人,將李德譽拉下去重責十杖法棍,以震軍威!”青年臉色一呆,想要張口辯解,忽然瞥見父親眼神森然,他嚇得渾身一個哆嗦,乖乖閉嘴不說。
外面蜂擁衝進兩個鐵甲衛士,拱手施禮道:“小國公得罪勿怪,大帥軍令如山,您跟著俺們去領法棍吧。”
李德譽面如土色,渾身都在打顫,那兩個衛士對視一眼,上前一人架著他一條胳膊拖了出去……
……
……
不多時,外面響起法棍之聲。
行刑的衛士其實已經手下領情,然而他們才打了第一下,李德譽已然哭爹喊娘,一股屎尿臭氣突然傳進帳中。
此事軍帳之中聚集了十幾個將領,眾人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一絲古怪之色。
李靖緩緩閉上了眼睛,口中發出黯然輕歎。“虎父犬子,想不到我李藥師縱橫一生,這輩子竟然會栽在兒子手中……”
他雙目緊閉,拳頭握緊,然而心中卻泛起陣陣無力之感。
一個偏將目光閃爍幾下,忽然拱手求情道:“啟稟大帥,小國公第一次從軍出征,難免會有些不適應,麾下請您法外施恩,免掉剩下的九次法棍。”
李靖看都不看他一眼,冷然道:“如果連九記軍棍都吃不消,他如何能成為鐵血男兒?我若免其軍棍,他便得不到教訓。得不到教訓,便不知世事凶險,不知世事凶險,必然繼續犯渾……”
不愧是大唐軍神,說話環環相扣,讓人無法反駁,他看了一眼帳外,冷冷道:“如此莽撞行事,總有一天要惹下大禍,到時誰來免他罪責?本帥念你求情乃是出於好心,所以暫時不予追究,你且退下,再敢說話本帥連你一起打……”
偏將呆了一呆,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
李靖忽然起身,幾步走到軍帳中間,大帳中間的地上鋪著一張地圖,他手持一個竹竿猛然一點,重重指在了地上某處。
“此地,乃突厥牧羊部……”李靖目光炯炯,淡淡道:“據本帥的斥候探查回報,西府趙王二十八萬大軍於傍晚打下此部,目前就駐扎在其中!”
他緩緩一掃大帳,繼續說道:“今夜天色剛黑之時,他坑殺降卒六萬余眾,事後下令全軍飲酒,他自己也喝的嚀叮大醉,然後宿在了漢女帳篷之中。”
探查的夠仔細,竟然連韓躍睡在漢女帳篷裡也知道。
古代斥候一個時辰可以奔跑百裡,李靖扎營之地距離韓躍只有五十裡,這一夜他已經派出十幾波斥候,所以才會源源不斷收到各種消息。
帳中眾人相互對視一眼,一個大將突然拱手詢問道:“大帥派人探查西府趙王,不知您所欲為何?”
這人說話之時語帶怒氣,竟然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就那麽目光炯炯盯著李靖,仿佛要把目光看到對方骨頭裡。
李靖看他一眼,然後緩緩低下頭,他眼睛深處悄然閃過一絲殺機,語氣卻淡淡悠然,輕聲笑道:“趙王先殺俘,後飲酒,再,連犯三道大唐軍律,如此行事堪稱重罪,本帥欲盡起大軍立即前往,我要將其綁縛長安交給陛下發落,此舉既是就漢女,也是救趙王,咱們不能看著他不斷犯錯……”
砰——
剛才說話的大將猛拍椅子,轟然站起一臉暴怒道:“李靖你安敢如此?我們是大唐的將,不是你李家的兵,西府趙王乃是天潢貴胄,你縱兵趁夜前往,分明是想偷營襲殺……”
他眼神一陣厲閃,森然道:“李藥師,本將勸你莫要自誤,你雖然是領兵大帥,然而只有半塊虎符,百萬大軍是朝廷的大軍,我們要打的是異族,不是幫你窩裡鬥,尤其還是去傷害西府趙王!”
李靖緩緩抬頭,盯著他淡淡笑道:“本帥說了,我是要去救人,不是去殺人。”
“救人, 你帶著大軍去救人?欺我牛進達是三歲小孩不成……”大將冷喝一聲,滿臉憤然之色。
李靖依舊淡淡而笑,輕聲道:“我是主帥,有半塊虎符,可以號令大軍。”
言下之意很明白,那是告訴牛進達你說什麽都白搭,我今夜必然要率軍前往。
牛進達忽然獰笑一聲,他猛然伸手入懷掏出一物,惡狠狠舉在胸前道:“李藥師你看清楚了,本將也有半塊虎符……”
嘩——
大帳嘩然,人人震驚,目瞪口呆看著牛進達手中的虎符。
自古至今大將領兵出征,皇帝只會賜下半塊虎符,另外半塊則留在宮中不發,唯有如此才能保證兵權在皇家手裡,不懼領兵大將率兵謀反。
因為,領兵大將的半塊虎符是子符,皇帝留在宮中的則是母符。
母符從不離宮,自古都是如此,偏偏今夜眾人卻見識了奇怪之事,牛進達手中竟然也有虎符,不但有虎符,而且還是母符。
比李靖的子符更具有權威。
牛進達一聲冷笑,森然道:“李藥師你沒想到吧,本將也有虎符!”
李靖也很吃驚,好半天才緩緩一歎,語帶黯然道:“原來是陛下……”
“不錯,正是陛下,確切的說,是陛下和娘娘共同托付於我!”
牛進達目光凶悍盯著李靖,冷哼道:“陛下給我虎符之時曾告誡我,平時你為大軍主帥,下什麽軍令都不準我阻攔,所以你搶功勞的時候我沒管,你佔地盤的時候我沒管,你私自扣下侯海棠寫給西府趙王信件的時候,我也沒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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