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半小時之後，李壽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簡而言之，就是鄭秀慧在凜不知情的情況下，勸說劉穗將小雨轉院。雖然現在還沒轉，但已經簽了字，醫院已經在準備。

　　凜當場就火了。剛有信心也下定了決心要將小雨送出國治療，現在轉院接受什麽專家專診，那不等於又回到了原點?那之前的努力有什麽意義?於是就質問鄭秀慧，解釋也聽不進去，怒不可遏之下，就出現了李壽踏出電梯後看到的一幕。

　　“你可以這麽跟你阿姨說話的嗎?什麽態度——”

　　“沒事穗姨，消消氣，我來跟他說。”李壽拿著幾張資料，邊看邊招手表示少安毋躁。

　　“阿姨，您先坐……”

　　雲筠扶著劉穗坐下。她是站在凜一邊的，但在這種情況下，也知道自己不適宜插嘴，因此隻乖巧地陪在氣急的劉穗身邊。

　　……

　　李壽來到長凳邊，靠著牆看資料。

　　“這些你看了嗎?”

　　“……沒有。”

　　稍稍冷靜下來，凜低頭捏捏眉心。剛才不知怎麽地就一下爆發了，現在想回來，雖然不覺得有錯，但也知道太過激了。

　　“你知道要轉去哪家醫院嗎?”

　　“不想知道。”凜又有點煩躁了。

　　“這所軍區醫院，全國數一數二的……”李壽不為所動，抖抖手裡的資料:“我不知道小姑怎麽辦到的，但一般人進不去。”

　　“那又怎樣?”根本沒興趣聽，凜撇開頭。

　　“你是為了小雨，還是為了自己啊?”

　　嗯?

　　凜一愕，而後一股怒氣直竄上頭。他扭頭眥目，衝口就出:“你什麽意思！”

　　“火氣那麽大，昨晚沒睡好啊?”

　　李壽反而笑笑，一點都不為所動的輕淡:“既然為了小雨，那至少要了解一下嘛?看都沒看過，你就給別人臉色瞧啊?”

　　“我不說了嘛，我都查過了……”

　　“那你有聽說過這家醫院嗎?”

　　“我……”凜一窒，隨即辯解說:“什麽醫院有什麽區別?最好的醫院就……”

　　“這家就算不是最好也是之一。”李壽拍拍資料:“你聽說過嗎?”

　　“好?聽都沒聽過，叫好?”凜覺得晦氣，覺得簡直和他無法溝通。

　　“所以你應該聽人把話說完啊！”

　　李壽的目光微銳，但很快又黯下來:“有些東西，不是網上隨便搜一下就能搜到的，別以為看幾個東西就覺得自己很專業……”大概覺得話重了，他緩了緩，說:“有很多東西，網上搜不到，保密懂吧?國內也有幾間很牛逼的醫院，很少對外，比如這間，外面聽都很難聽得到，要不是我……唉不說了，這麽講吧，細佬，這醫院裡的，很多都是禦醫。”

　　凜在氣頭上，基本左耳進右耳出。但聽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還是一愣。

　　李壽把資料遞給他:“懂不?我知道有這麽幾個醫院，但沒那個本事。我知道你一心想出國，不過國外的醫療條件好也是相對的，你那幾百萬花出去，到外面去也就是找個普通醫院，在人家那裡，和我們這邊的市立醫院也差不多。這個就不同了，差不多等於外面的頂級醫院了，普通人不走關系，你拿個三、兩百萬，估計也就夠給個預約掛號的錢——”

　　“——我不知道你怎麽想，但你要是真為了小雨，就該多考慮一下，別老是覺得別人都沒安好心……”李壽一拍他的肩膀:“想事情別太複雜了，

都一家人，有話好好說，那麽大意見幹嘛?明白吧?明白就去你鄭阿姨那裡好好說話，行不行，好不好，聽清楚，說明白，該怎麽辦就怎麽辦，然後道個歉。你那麽聰明，好好想想好吧?我就不說了。”　　見凜捏著幾張資料低頭不語，李壽識趣地就此打住，轉身上廁所。

　　啪。

　　找個坑蹲上，點了根煙。

　　李壽吸了兩口提神，然後看著嫋嫋的煙縷，眼睛眯了起來。這個表弟，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有些不自知的自負和偏執。

　　除了長得沒自己那麽帥，和年青時候的自己真的很像。

　　大概和出身有點關系吧。以前的家境算好的，人聰明，骨子裡就有一股傲氣，但從小的教養好，基本不會表露出來。家裡發生變故，從小少爺變成普通人，應該很受打擊才對，但是自尊心很強，全部藏在心裡。這一年多也算忍辱負重了，但正因為這樣，就太想證明自己，一心要打幸災樂禍的人的臉。為此，總是多疑，懷著敵意地去揣測別人的想法……

　　這次反應這麽激烈，誠然主要是關心小雨，但也不無被人否定了之前的努力的憤慨吧?往回想，他應該也是騎虎難下。已經說出的話，以他的性格，不到死路是不死心的，但就算是失敗，也得由他自己承認。別人說了，就是瞧不起他。

　　想想，以前自己給人做小弟，鞍前馬後，被人叫狗，為了什麽?唉，年青啊……李壽捏著煙頭，微微抬頭，‘嗯’地一用力。

　　叭。

　　泥石流噴泉。

　　怎一個‘爽’字了得?李壽一臉舒暢地叼著煙，伸手往旁邊一抓。半秒後，他的神色慢慢凝固，就好像摸到了大便一樣。過了一會，他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錢包。打開一看，最小的面額也二十塊。猶豫幾秒，他又默默地塞了回去。

　　……

　　“請問……”

　　……

　　“……有人嗎?”

　　……

　　喊半天，鬼影都沒有一隻。

　　手機，火機，鑰匙……煙盒剛才順手扔了。李壽左瞧一下，右瞧一下，除了門把手，連一點可能可以拿起來的東西都沒。

　　雖然有點丟人，但是沒辦法了。

　　李壽拿起手機，提示電量不足，剛呼叫兩聲，黑屏了。他張嘴一臉懵逼。好半響，他慢慢抬起手，用嫌棄的眼神看向了手指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