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壽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了。剛給兒子小強洗完澡，電話響了兩通才接。之後，他打了兩個電話，但一個提示關機，另一個沒人接。

　　“怎麽啦?”

　　“沒事，我出下去，你帶小強先睡。”李壽掛掉電話，去拿外套。

　　“出事了?”

　　從相識相戀到結婚，嚴娜和李壽一起有10多年了，對他很理解。雖然平時他也會找借口出去耍，但不會是這個表情。

　　李壽套上衣服，拿了鑰匙:“小雨可能出事了。”

　　“啊?”

　　“我過去看看，沒那麽早回來，等他們下班了關好門。”

　　“這時候?你問清楚沒有?”

　　“打不通，放心吧，沒事我就回來。”李壽手一擺，快步下樓。

　　“那……”

　　嚴娜一下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乾急:“那你開慢點！

　　李壽打了個‘OK’的手勢。

　　嚴娜不放心，又跑到窗戶探頭往下面望。不一會兒，樓下的車子就‘gi’一聲衝了出去，起步的時候輪胎就在冒煙。

　　“記得扣安全——”

　　……

　　根本就沒聽。嚴娜看著一股塵，無語了。回頭看看時間，去到那邊大概都12點了吧?真會挑時候……她的神色有點難言。

　　紀思雨……

　　李壽踩著油門，將車速提上了百。車外的風景飛速往後退，他的臉色隨著路燈的閃爍而顯得沉凝。

　　有10年了?

　　那時候，自己才20出頭?李壽記得，那會兒剛出來混，跟著一班權貴子弟，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以前的事情很多都忘了，倒是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印象極深刻。那麽一點大的小丫胚，水靈靈的眼睛，活脫脫的就是動漫蘿莉的真人版。

　　唉。

　　如果不是……

　　“哼哼哈兮，快使用……”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把思緒打斷了，李壽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接了:“喂，穗姨……”

　　媽的！

　　被高燈照的眼疼，李壽暗罵了一聲，迅速以牙還牙。老子裝的百萬瓦大燈，就專門用來亮瞎你們這班沒公德心的牲口。

　　“哈?哦，你別急，阿凜沒事，他手機壞了，我也聯系不上，不過他同學說了，他現在回去……”李壽見對頭車紛紛轉燈，心裡暗爽。瞥一眼時間，他繼續說:“……應該12點能到家，你現在在哪?醫院?小雨呢?”過了片刻，他點點頭:“嗯，知道了，別擔心，沒事的，我現在在開車，大概……半小時後到。小姑在吧?嗯，別急，等我到了再說……”

　　李壽一掛電話，面色就變得異常難看。

　　“哼哼哈兮，快使……”

　　又誰啊?

　　剛放下手機，電話又來了。李壽有點小煩，直接按了免提:“說話。”

　　“壽哥，我啊，找到紀凜沒有?”

　　“你不廢話！我上哪去找他。”

　　“沒找到啊?那怎麽辦?”韓炳有點急。

　　“我現在去他家，到時候再給你信息吧。”

　　“嗯好，那，那他妹妹真的出事了?”

　　“你別管……”李壽皺眉:“這事你也別問了，我會處理。”

　　“不是我，很多人找來問我啊，我又不知道怎麽回事。尤其是那誰，好像是紀凜的女朋友啊，我聽她急的，都哭了……”

　　李壽略遲疑，然後說:“你就跟她說，沒什麽事，讓她別擔心，等會我就讓阿凜給她回電話。

”　　“不是，那……”

　　“哪那麽多不是啊，你就這麽說可以啦，其它的，讓阿凜回去再說。我開車呢，快到了，不說了，就這樣啦。”李壽一摁掛斷。

　　車子不行啊。

　　李壽放好手機，油門松了一下，把速度降到了160。以前隨便飆180的啊，怎麽就上不去了?嗯，看來得換個車子了。

　　如此想著，遠遠地，已經能看到醫院大樓。

　　嘢，不對——

　　李壽突地想起一個問題。自己飆車走個百八幾十公裡也就個把小時，但凜是打車的吧?正常情況下，現在不還在路上?

　　嗶！

　　徒然間，路口飆出一輛出租，‘吱’地一個急彎超了過去。

　　我靠！

　　李壽正準備打個電話問問在醫院幾樓，一不留神，驚得差點手機都掉了。能忍?他甩手一推檔，一腳就要狠踩油門。

　　誰知道，那輛出租一個急刹，就在醫院門口停了。

　　誒——

　　很不爽又沒辦法，李壽睜大眼想看清是誰開車那麽牛逼。靠近一看，他一怔。這車牌……1要4死1要5活?怎麽那麽眼熟。疑惑間，車上下來一個青年。看得出來，他很慌急，連包都忘了，還要司機及時提醒。當然，司機也不只是出於好心。

　　“喂喂喂，你還沒給錢啊！”

　　“不好意思……”

　　……

　　李壽看著青年在身上在包裡東找西找的手忙腳亂的樣子，也不急，慢慢把車靠邊，停在出租車後面，近的就差了個幾厘米。

　　青年察覺到不尋常，轉過頭來，而後一愣。

　　“喂！”

　　出租車司機可不幹了，伸出頭來，一拍車門就吼:“你他媽幹嘛呢！有你這樣停車的嘛！”

　　“肥貓——”

　　“你他媽說誰肥……”司機一瞪眼，臉上的肥肉抖了抖。

　　砰。

　　李壽下車甩門，好整以暇地走上前。

　　凜的臉色有點灰:“壽哥……”

　　“你先進去。”

　　“啊……”凜一愕，看看司機:“那……”

　　“沒事，認識的。”李壽扶著車頂，低下頭，笑眯眯地問:“是！不！是！啊！”

　　“呃，嗯……”司機強笑，比哭都難看。

　　“車費……”凜抓著一把鈔票，遲疑了一下。

　　“行了，我來處理，你先走……”見他還有點猶豫，李壽推了他一把:“快去吧！”

　　“那，我先走了。”

　　看了一眼司機，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凜就把背包一挎，掉頭朝醫院的大廳口發足狂奔。

　　“喂……”

　　啪。

　　李壽一巴掌拍在司機腦門上:“喂什麽喂！知道他誰嗎?”

　　“我，我怎麽知道。”

　　“我老表！”

　　“哪一個啊，你那麽多老表……”

　　“我——”李壽手一揚。

　　“哎哎哎——”司機急忙把頭縮了進去，粗著脖子大喊:“——壽哥，是你老表也要給車費嘛，我小本生意，要油錢的。”

　　“那你欠我的錢呢?”

　　“呃，這個，咱一碼歸一碼好不好?再說，我這不是在掙錢嘛?要是碰到每個熟人都不給車費，我也沒辦法給你還錢啊。”

　　“呸，別特麽說得那麽漂亮，你每個禮拜少嫖兩次，老子的錢早回來了！”

　　“唉話不能這麽說……”

　　司機要據理力爭，但一看情況不對，剛要伸出去的頭又縮了回去，“壽哥，你也知道，乾我們這行很辛苦的，適當放松放松……”

　　“我放你條命！靠，算你走運，老子今天沒空聽你胡瘠薄扯。”李壽掏出錢包:“多少錢?”

　　“1……”司機伸出一個手指。

　　“一百?”

　　“1千。”

　　啊?

　　李壽的雙目一瞪，比牛眼還大。

　　“喂喂，有話好說啊，不是我說的，是你老表說一千的，他說趕時間，我也沒坑他吧，你看看，我都超速了……”

　　“停！”

　　李壽一豎巴掌，盯著他:“再給你一次機會，多少錢?”

　　“我……”

　　司機本來想強硬一會，但一看他那眼神，不自覺就吞了下口水，“八，八……”

　　“啊！”

　　“五……四，三……”

　　豎起的手指一根根折下來，司機說到‘三’的時候都要哭了:“三百，不能少了大佬，超速還要扣錢扣分，油錢都不夠啊。”

　　李壽的面色好看了點，打開錢包:“行啦，看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

　　呼。

　　司機松了一口大氣，額頭都出汗了。

　　“——先給你30吧。”

　　……

　　司機一臉懵逼。

　　李壽面不改色:“唉別這種表情，出來沒帶錢，你先拿去吃宵夜吧，剩下的，剩下的就在你欠我的錢裡面扣就可以啦……”把錢塞進對方手裡，李壽轉身離開。不過就走了幾步，他又折回來，抽走了兩張10塊:“沒煙了，買包煙，不用找了。”

　　司機攥著剩下的10塊，好半響才回過氣來。看著李壽在寒風中瀟灑而去的背影，他不禁悲從心起，流下了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