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點，雲筠在警局門口站了會，探頭往裡瞧。大廳裡人很多，足足有二、三十個的樣子，大部分是年青人，有一些的穿著打扮一看就是混社會的，看起來有點亂。雲筠躊躇了下，沒敢進去，只是掏出手機，解開屏幕點了幾下。

　　“唉，小雲。”

　　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喚讓雲筠一驚，抬首一看，一個略矮和發福的民警大姐從外面走上來。稍頓，她緊張地站直了:“哎！莉莉姐！”

　　“找小娥?進去啊。”

　　“我，不用，我在這等她就好了……”說著，她忍不住瞟了裡面一眼。

　　“她可能要晚點……”

　　民警大姐留意她的目光，朝大廳裡一掃，了然了，笑著過去拉住她的手:“來，我帶你進去。局裡經常這麽亂，不用怕的。”

　　“呃，謝謝莉莉姐。”

　　“謝什麽……看什麽！”

　　剛進門，裡面就有人看過來了。莉莉的話鋒一變，眉毛一豎，叱了一聲，不僅鎮得幾雙偷瞄雲筠的視線縮了回去，連沒心理準備的雲筠都嚇了一跳。

　　“看什麽?誰看的！”

　　在大廳裡維護秩序的一個男民警轉過身來，見到莉莉，一掉頭就指著幾個站著的青年:“誰看了?你啊?你啊?你啊?”

　　“我沒有！沒，沒有……”

　　“看又怎樣……”

　　“再說一遍！”

　　“看……我又沒看，又沒看……”

　　“沒看?沒看你瞅啥瞅啊?坐好！都坐好！老實點！”男民警一個個指著人讓他們坐回去，直到最後一個人服軟了，他才回過頭來。叫做莉莉的民警在局裡的地位似乎不低，他幾乎在轉頭的時候就換了張笑臉:“莉姐，那麽晚還回來加班啊?”

　　“嗯，抓了幾個學生是不是?”

　　“啊對對，就那邊那幾個……”民警指指坐在最後一排的幾個男女青年，壓低了聲音:“莉姐認識?”

　　“嗯哼——”

　　莉莉模棱兩可地哼了哼，走過去。雲筠順勢看了看。有七、八人的樣子，三個女的，看起來都很年輕。與坐在前面的十幾個人不太一樣，這些人無論是衣著還是氣質都要顯得簡單些，與前者相比，神色舉動中也有更多的不安和局促。

　　“你們爸媽給錢你們上學是讓你們來打架的?”莉莉站住了，不怒而威:“啊?”

　　“他們先動手的……”

　　“我沒打……”

　　“呼嗚，嗚嗚……”

　　“還狡辯?還哭?早幹嘛去了?幾個女孩子，什麽地方不好去，整天去酒吧！現在知道哭了?哭有用啊?”

　　“呼嗚嗚嗚……”

　　“擠乾淨腦子裡的屎，好好反省反省！”

　　莉莉冷冷一哼，轉臉後又神色一緩，朝雲筠說:“我到裡面看看，跟小娥說說，你在休息室等等啊，欸，小劉，你帶小雲去休息室，這裡吵。”

　　男民警連連點頭:“欸好，行，那您忙。”

　　“那我先進去啦，有時間再一起聊聊。”

　　“嗯，謝謝莉莉姐。”

　　“嗤你這丫頭，走啦。”

　　“嗯。”

　　雲筠搖著手，依依不舍的送別。男民警在旁邊瞄著她，又瞄瞄走進去的莉莉，似乎琢磨了一下，露出殷勤的笑臉:“小雲?這邊來，我帶你過去，欸，我們見過面是吧?看著有點眼熟，是不是上次，哦哦，小娥，你是小娥的朋友對吧?”

　　“嗯，嗯，哦——”

　　心不在焉地禮回應著，

雲筠有點堵悶。附近的大學，好像只有一間啊?不會是他的學校吧?那……他不會被抓了吧?不會不會，他不是這種人，不會去亂七八糟的酒吧……不過，同學聚會好像很正常啊，那三個女的也是他同學?長得很一般嘛，可是，鹹菜蘿卜各有所愛……越想，雲筠就越心煩，到後面，對於男民警的喋喋不休，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大廳裡，幾個青年目睹兩人離開，又開始竊竊私語。

　　“那女的好正，草。”

　　“好想*，噢噓！噢噓！”

　　“哈哈哈——”

　　幾人一邊意淫，一邊一副你懂得我懂得大家懂得的表情哄然大笑。

　　“笑什麽！”

　　不巧，男民警回來時剛好就撞見這一幕。雲筠不搭理他，他本來就很無趣了，這時候聽到笑聲，直覺就像是嘲笑聲，立刻就氣得臉赤，大步走過去，中途還抽出了警棍:“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活膩了是吧，不想走出去了是吧！”

　　“笑就笑，還不讓人笑啊！”

　　“對啊，又不是笑你……”

　　“再說一遍！”民警用警棍指著站起來的幾人:“有種再說一遍！”

　　“說又怎樣啊！警察可以打人啊?”

　　“我告訴你，別拿著雞毛當令箭啊，我認識人的啊，你別……啊臥槽尼瑪，啊，警察打人啊！警察打人啊！救命啊……”

　　“打人啦，你打人！臥槽你*再打打看！”

　　“想幹嘛?你想幹嘛！想襲警啊?”

　　“草泥馬，誰讓你打老子！”

　　“幹嘛幹嘛！都幹嘛！”

　　……

　　當凜來到警局，看到的就是********的一團糟的景象。然而，事情很快就平息了。那十幾個折騰的社會青年再凶，也沒膽子真鬧，在好幾個民警加入鎮壓後，立馬就慫了，挨了一頓揍不止，帶頭的好幾人還被拉進了小黑屋。看著一個民警拿著書啊和錘子啊之類的一堆工具跟著進了去，凜神色古怪。這都什麽年代了?出來混的還沒進化出腦子?

　　“喂，你們！幹嘛的?”

　　大廳裡的火氣還沒消，乍然見到一波人進來，負責維持秩序的民警的語氣很不友好:“那麽多人，做什麽?”

　　“老師，老師……”

　　“老師嗚嗚……”

　　學生裡的女孩剛被嚇得夠嗆，見到凜一行人進來，又開始哭了。不過，她們喊的‘老師’只是對著為首的兩個大人，跟凜一毛錢關系沒有。兩個都是戴著眼鏡的中年人，一個又高又瘦，一個中等身材，有點兒虛胖。後者聽到學生的哭聲，有點急，隔著半個廳就明罵實安慰地喊:“哭什麽！多大的人了還哭！打架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哭?都別哭了，都別哭了！”

　　“喊什麽，不識字啊?”民警指向貼在牆上的‘保持安靜’的牌子。

　　“啊是是，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他們都還小……”

　　“警察同志！”

　　瘦高的中年人伸手攔了攔同事，瞥那些學生一眼，露出一絲明顯的不耐煩，但轉臉間，他對上民警又變得頗為穩重:“我是學校的校務主任，接到你們的電話，我們的領導很重視，立刻就派我過來了，是這麽回事的……”往前湊了湊，他聲音轉小，不溫不火:“我們校長和你們文所溝通過了，這件事，主要責任還是那些人，學生嘛，年少氣盛不懂事，希望不要為難他們。”

　　民警的臉色變了幾變，終究是點點頭:“你進去跟我們隊長說吧。”

　　“應該的。”

　　校務主任理解地點頭，扭頭吩咐說:“阿亮，你過去看好他們，別別吵吵鬧鬧的，影響多不好，我進去看看學生就出來。”

　　“好，好，主任，麻煩你了。”

　　胖老師連連點頭稱是，接著又向那民警說了幾句好話，然後才在他默認下，帶著凜、韓炳以及三、四個學生走了過去。凜剛才進來的時候就見到林紋紋了，她坐在靠外的第二位，低著頭，哭的最大聲。至於另外兩女孩，凜完全沒印象。

　　“還哭?丟人現眼！別哭了！都別哭！”

　　“老師，是他們先動手的……”

　　“對啊對啊，他們先打我們的……”

　　看到來了那麽多人，幾個男生的膽氣壯了，張口就是訴苦和控訴，生怕撇不清關系。胖老師氣的整個人都像要鼓圓了，罵道:“他們是什麽人?你們是什麽人?被瘋狗咬了你不會報警?非得咬回去！他們有病，你也跟著他們發作啊?”

　　凜差點笑出來，堪堪忍住了。罵誰啊?這老師還挺厲害的，那十幾個社會青年裡最鬧騰的幾個被拉走了，基本就沒了刺頭，在幾個民警的看管下，剩下的隨他怎麽罵都沒敢吭聲，看著就可憐。所以說啊，出來混，還是腦子好使的比較佔便宜。

　　罵完了，胖老師又問:“那誰，李高遠呢?李高遠！”

　　“他，他在裡面做筆錄……”

　　“其他人呢?”

　　“都在裡面……”

　　“進去多久了?唉，問你們也沒用。哎，你們，那誰，李蓓蓓！還有那誰，你們看著他們，有沒受傷?看看怎麽處理……”

　　簡單吩咐了幾句， 胖老師朝剛才那民警走過去，客氣地打過招呼後，低聲和氣地說著什麽。凜聽著，似乎在打聽李高遠他們的情況。然而，民警哥哥看起來是挺有原則的一個人，繃著臉搖頭，還說了兩句什麽，讓胖老師很不好意思，連著點頭說‘是是是’，接著就悻悻地走了回來。這時，那個叫李蓓蓓的女同學剛好詢問了一圈，於是就跟他匯報了下情況。

　　凜在旁邊聽著，聳聳眉梢。

　　這次事件裡，主打的只有七、八個人，因為用的都是拳腳，而且在群架發起不久後就被製止了，所以雙方受傷的質和量都不高。像林紋紋和坐在大廳裡等的這些學生，基本就是拉拉隊，頂多就在推搪中挨了幾下，估計還沒有自己摔一跤重。

　　也對。凜倒不太覺得意外。進來時，他見到的那幾個社會青年，年紀也就20上下，較小的，估計只有17、18甚至更小。在落後點的地方，這樣初中高中乃至小學的輟學的年輕人多得是，要說他們有多凶，不見的，他們之中的大部分只是由於沒家世沒錢沒權，又身處一個不能讓他們感覺到安全的社會環境裡，不得不為了不被欺負而將自己武裝起來而已。這年頭，一般低消費又能發泄情緒的場所比如酒吧啊桌球室啊溜冰場啊網吧啊之類的地方，幾乎處處能見到他們。

　　“那，這樣，大家坐下等吧，別傻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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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

　　韓炳找了個位置，招招手。凜點頭，剛邁開步，忽然一怔。大廳的裡端的走廊的邊邊，有個小腦袋慌張地縮了回去。

　　凜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