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

　　徒地，整棟30層高的大樓仿佛蹦了起來。

　　“——筠！”

　　深夜1點，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二樓南側的一扇窗戶亮了。

　　“你給我——”

　　宋筱娥一扯被子，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波獅子吼:“——出去！”

　　啊?

　　蜷縮在床邊的女孩轉過來，臉蛋上露出無辜的表情，但嘴角仍然掛著傻笑，像個白癡一樣:“嗬嘿，什麽?嘿嘿嘿……”

　　頓了兩秒，宋筱娥一腳踹過去。

　　咻——

　　雲筠從房間裡‘飛’出走廊，一屁股坐地上。

　　“笑夠了再進來！”

　　怦——

　　整個房子都抖了抖。

　　“嗬，哦，嘿嘿——”

　　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吃閉門羹，女孩不僅一丁點生氣都沒有，還傻樂著癡癡地笑，根本停不下來，感覺好似發神經一樣。

　　啊——

　　宋筱娥躺回床上，抓狂地捂住耳朵。今天好不容易早下班，本來想著可以好好睡一覺啦，誰知這女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線，下了遊戲之後就在那裡傻笑。刷牙洗臉傻笑，上床睡覺傻笑，罵她就躲在被子裡傻笑，簡直就一瘋婆子。

　　神經病！

　　“呃?”

　　“沒什麽了……”

　　“呃?”

　　“我有事，先下了……”

　　……

　　完全就是煉獄呀！短暫的十幾秒的回憶畫面，一遍遍在凜的腦子裡回放，讓他恨不得穿越回去，劈死腦抽了的自己。

　　鬼上身啊！

　　凜雙手抓著頭髮，猛扯兩下都不覺得痛。從小到大，什麽時候試過這麽尷尬?原來別人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的梗是真的。

　　但話說回來，她聽到了嗎?倉庫周圍人多雜亂，依照當時的情景，再結合她的表情，或許，大概，有可能沒有聽清楚?

　　凜連手機都不敢看。

　　萬一有她信息怎麽辦?什麽‘對不起……’，什麽‘你是好人’，什麽‘我已經……’，就算是‘你剛才說什麽’之類的話，也很難堪……當然，還有別的可能，比如‘我也喜歡……’的，什麽什麽的……凜一巴掌‘啪’地打臉上。重點根本不在這！不管什麽可能，肯定或者否定，他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更別提要面對接踵而來的更加現實的問題了。

　　為什麽……

　　凜整晚沒睡，欲哭無淚。

　　如果可以像刪除數據一樣，把過去的片段刪除;或者像橡皮擦一樣，把以前的篇幅擦掉;再或者，如果有後悔藥賣……

　　滴鈴鈴——

　　“喂——”

　　“請問是紀先生嗎?”

　　“啊，嗯，什麽事?”

　　“哦，紀先生你好，我是**快遞的，有你的一份快件，現在你在家嗎?”

　　“嗯，在，現在嗎?”

　　“哦不是，我大概5分鍾之後到，麻煩你出來簽收一下。”

　　“好。”

　　嘟、嘟……

　　凜用手扒開睜不開的眼皮，看看時間，已經早上8點。

　　靠！

　　昨晚上腦子恍恍惚惚的，基本沒睡著過，竟然昏昏沉沉的熬到了天亮。明明死困，愣是睡不著。凜絕望地癱瘓在床。

　　咚咚——

　　“起床啊！”

　　凜捶了兩下牆，隔壁卻沒反應。懷著‘我睡不好，你也別想睡懶覺’的典型的報復社會的心理，他又敲了兩下。

　　“起床！”

　　咚咚——

　　抬起臉，

凜加了幾分力氣:“喂……”　　咚咚咚咚咚——

　　仿佛點著了炸藥桶，還沒等凜敲第四次，對面就敲鼓一樣像要把牆給砸掉。

　　嗯，精神不錯。

　　凜不僅心裡一安，還覺得舒爽多了。果然，情緒是可以轉移的。

　　“快遞！”

　　“來啦！”

　　原本還想再趴一會，結果也泡湯了。凜不情願地爬起來，用手隨意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髮，然後就見到了鏡子裡的一雙熊貓眼。

　　還挺帥的。

　　凜苦笑，只能自嘲著作樂解悶。

　　“紀先生嗎?請問什麽名字?”

　　“紀凜。”

　　“嗯，好的，麻煩你簽個名，嗯，請收好……”

　　……

　　“早啊。”

　　“啊——”

　　凜扭過頭，見到側巷那邊走來一個矮矮瘦瘦的婦人，笑得很親和。他略怔，旋即也笑了一下:“早，陳阿姨。”

　　“還沒上學呀?”

　　“嗯，快了。”

　　“哦，我說呢，開學了，我家阿易也剛去學校……”

　　兩代人，共同話題不多，婦人很識趣，家常般說了兩句，緊接著就話鋒一轉，主動離開了:“……你忙，我先回去了。”

　　“好，您慢走。”

　　凜回以禮貌的微笑，直至對方走了才關門回屋。其實，彼此不熟，只是作為街坊，禮貌上也要應付。對方大概也是如此，不然，見了面不打招呼，總感覺冷漠。不過，那家人確實很容易相處，要是換了別的三姑六婆，凜會當沒看見。

　　呲。

　　撕掉快遞的封條，凜將包裝扔進垃圾簍。東西是個約半個巴掌大的盒子，外包裝蠻精致，灰金色的，標有醫用的字樣。

　　回到二樓，洗手間傳來了‘淅淅’的水聲。

　　凜側頭一瞧，門都沒關。

　　“刷完沒?”

　　女孩正在刷牙。聽到聲音，她停下手，慢慢回首，腮幫鼓著，嘴唇沾著雪白的泡沫，眼裡滿滿的全是沒有睡醒的怨氣。

　　“快點……”

　　噗。

　　女孩嘴一努，噴出一條水箭。

　　凜脫口一聲‘哎’，往後一跳，躲開大半，卻還是被濺了一褲管。

　　“喂——”

　　“哼——”

　　還不等凜發難，女孩就傲嬌地一撇頭，看都不看他。不過，隨後的一幕，又讓她有點不安。凜好像好氣了，掉頭就走。

　　咕咕——

　　女孩漱了兩下口，側耳聽著洗手間外的動靜，結果卻什麽都沒聽到。

　　生氣了?

　　有點忐忑，女孩忙擦擦嘴巴，躡手躡腳地走出去，在走廊的邊邊停住，小心地往外面探頭。然後，她就被什麽擋住了視線;再然後，她緩緩地抬起小臉蛋，眼睛與靠牆的凜的目光接到一起;接著，她眨巴兩下眼皮子，又慢慢地往後面縮……

　　“回來！”

　　“喔——”

　　凜一聲冷喝，女孩隻好乖乖站好。

　　“拿著！”

　　“哦——”

　　女孩領命，接過凜手裡的盒子。金灰色的，還挺漂亮，不過已經打開過了，裡面空的。

　　“手！”

　　“啊——”

　　猜著盒子裡的是什麽，她聽話地舉起兩隻手。

　　“左手。”

　　“噢——”

　　女孩放下一隻手。凜搖搖頭，抓起她白嫩的小巴掌，翻了兩下看看，接著將一個灰白色的小手環套了進去。

　　“新手環，防汗防水輕質，別再給我說帶著不舒服啦！戴著以後就不許脫了，知道吧……”

　　“嚄——”

　　凜一邊調整著手環的松緊度，一邊說話。女孩不時點頭，然後也看著手環。戴著，感覺不是很明顯，果真的很輕，而且挺好看，像個灰白色的小手鐲，每隔個幾秒，表面還會有米粒大的綠光亮一亮。看起來，好像科幻片裡的高科技產品。

　　“好了——”

　　片刻， 凜滿意地放開女孩的手，同時接過盒子，拍一下她的頭:“——快點，出去吃早餐。”

　　“謔——”

　　女孩‘嗒嗒’地就溜進洗手間。

　　這貨……

　　凜無奈苦笑，轉身回房。

　　怦。

　　關上房門，凜把空盒子扔到一邊，從口袋摸出一張發票。這玩意其實是心率手環，最新研發的最新版的醫用監測器。功能不說，重點是有GPS定位，還與醫院的網絡連接，可以第一時間監測到病人的病況。在妹妹查出心臟的問題後，凜買了一個，幾百塊的那種通用版的，有點像電子手表，笨重，還是黑色的，小家夥不喜歡。當然，確實不太好用，凜試過，戴得緊了，出汗的時候很難受，而且不防水。暑假在家，有自己幾乎全天候的陪伴，問題不大，臨近上學，他還是決定再買個好的。不過，既然是最新款的，價格自然也最新。兩千多近三千，凜都不敢跟母親和妹妹說。

　　把發票撕了，凜將之捏成一團扔掉，而後換了衣服。

　　淅瀝瀝——

　　洗手間裡，流水聲繼續。

　　凜出來，有點無語。真是服了，刷個牙還能刷半天……還沒想完，他的表情就崩了。

　　只見……

　　女孩抬著手，帶著科學實驗探究的精神，很認真地，對著水龍頭衝手環……

　　“真的——”

　　當發現被凜當場逮到，她也不慌，反而有點小興奮的感覺，仿佛找到了新玩具，咧著小嘴，笑得連眉眼都眯了起來。

　　“——防水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