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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
天啟宗主鄭晟親自督戰,天啟大軍精銳系數上陣。大將彭懷玉、秦十一親自披堅執銳上陣衝鋒。
夕陽落幕時,義軍登上金陵南城牆。隨後東城門也被孜孜不倦的衝車攻陷。彭懷玉手執長刀站在城牆上仰天長嘯。即使是宗主親征,也無法掩蓋他的功勞。
夕陽如血,金陵城的城牆也已被鮮血染紅。
金陵之戰後,彭懷玉終於在軍中得到了與張寬仁平等的地位。考慮這場大勝是他從張寬仁手裡接過帥位取得的,又是奠定天啟奪取江南最關鍵一戰,與張寬仁往昔的戰功相比也毫不遜色。
這是彭懷玉自己的爭取到的。加入天啟後,他從行伍中脫穎而出,超越宗主的諸多親信,走到今日的地位,全是來自他的洞察力和*。
城內戰況依舊激烈,知道將面臨無可逃避的屠殺,城裡的蒙古人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女人和孩童也手執兵器走上街頭,然而這就是屠殺的開始。
南方輕輕的吹,如女人的手溫柔的從臉上拂過。在天啟無人不振奮時,鄭晟駐足城外,安靜的等到天黑。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報捷的信使來了一批有一批,後來他們看見幾裡外的城頭掛上燈籠,照亮了才樹立的天啟烈火大旗。
城裡的廝殺聲漸漸小了,張寬仁心情複雜,進言道:“宗主,進城吧。”
“不,”鄭晟搖搖頭拒絕,伸手指向城內方向,“彭懷玉和秦十一不是彭文彬,他們做事有度。這是將士應得的獎賞,我不該這麽早去打攪他們。”
宗主入城時,便是嚴肅軍紀,各部將士將封刀候命時。這一戰打得太辛苦,鄭晟不得不考慮獎賞將士的心情。苦戰之後的天啟士卒需要發泄,用長刀斷去蒙古人的頭顱來釋放心中積壓的怒火。
張寬仁心中有些不舒服,宗主這是在默許城內正在發生的屠殺嗎?雖然他們名義殺的是蒙古人,但刀子又不會長眼睛,殺紅眼的士卒哪裡會辨認明白才動手。
此時,彭文彬在廣德城屠殺的消息還沒流傳的開,但以張寬仁在軍中地位超然,這麽重要的事情瞞不過他。
等待的時間過得很慢,張寬仁與鄭晟各懷心思,一時都沒有攀談的*,兩人再沒有說話。
城裡的哭喊聲傳出來,成為的許多將士不懷好意的想,他們這些年在袁州和羅霄山裡吃盡了苦頭,許多人妻離子散家族消亡,憑什麽富庶江南能逃離亂世的苦楚。金陵城的人也逃不了這一刀
大約又過了近一個時辰,從城內的出來一隊騎兵,微弱的火光中可以看見旗手耀武揚威高舉的“彭”字戰旗,隔著老遠便能嗅到一股志得意滿的氣味。
彭懷玉策馬率親隨一陣風似的奔來。
“來者何人!”毛三思指揮親兵衛騎兵上前,將來人攔在五百步外。
這是禮數,彭懷玉下馬將韁繩交給親隨,邁步走向鄭晟,“末將彭懷玉參見宗主。”
過了片刻,毛三思朗聲回應:“宗主召見。”
彭懷玉邁步往鄭晟的方向走了,隔著幾十步遠便高呼:“恭請宗主入城!”嗓門洪亮。
走到近處,鄭晟才看清他渾身血跡斑斑,他此番前來竟然是連沾血的征袍也未曾更換。
打完這一仗的彭懷玉與昨日的彭懷玉像換了個一個人。昨日他在中軍大帳請示時,雖然自信滿滿,但面對鄭晟和張寬仁時都低著頭,以下屬的身份說話。現在的他如一柄出竅的長刀,自信溢於言表。
鄭晟沒覺得什麽,張寬仁已自低下頭去。彭懷玉此刻多輝煌,他此刻就會有多失落。雖然理解宗主刻意提拔彭懷玉就是為了打壓他在軍中的威武,但心裡難免還是有些不舒服。他從去年向鄭晟獻策,率天啟從湖南一路殺到江南,最後奪取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之戰卻與他沒有關系。可以預料到,他將很長一段時間將不會再走上戰場了。
彭懷玉直視鄭晟,余光瞥見了張寬仁的表情,但現在他顧不了那麽多,像他們這樣的人,失落者不需要安慰。
“戰況如何?”鄭晟隨口問。
彭懷玉皺了皺眉,表情略顯不自然,高調的神態稍微放低了點,道:“寬撤不花在破城前一刻喬裝打扮逃走了,末將正在著人抓捕。秦將軍抓住董傳霄了,那人是個賤骨頭,甘願為蒙古人效力也不低頭。”
“寬撤不花跑了?”鄭晟有些意外。寬撤不花與他打了這麽多年交到,從湖廣逃到江西再逃亡金陵,如今最後一刻棄城而逃,倒是很像他的性格。
這是彭懷玉對攻破金陵城戰果最大的不滿了,他不得不解釋清楚:“長江水道都被義軍控制在手裡,他逃出了金陵城也過不了江。”
鄭晟不以為然,“他既然是早就想好了逃走,想必已經準備好的船隻。”他對能不能抓到寬撤不花倒是無所謂,一個愚蠢無能的蒙古王爺逃回大都對義軍也許是好事。
但彭懷玉不這麽想,連忙辯解道:“過了江也無妨,如今江北都被義軍控制,大宋已經明中濠州義軍朱元璋南下,他過江了也是羊入虎口。”
朱元璋!鄭晟一直在留意的這位真正的天命之人。天啟一刻也沒放松對中原形勢的關注,張寬仁和彭懷玉對朱元璋此人都略有耳聞。
中原義軍都奉明王為尊,劉福通輔佐韓山童稱帝國號大宋,韓山童戰死後他的兒子韓林兒被劉福通扶上小明王之外。天下義軍,除了南派彌勒教自成體系,以彭黨為根基建立了天完,其余義軍都以小明王為尊。
此時的朱元璋猶如爪牙還沒長鋒利的幼虎,還在為韓宋效力。
江南和中原的韃子被清除乾淨後,一個令鄭晟密切關注的問題擺在眼前。韓宋的戰略究竟是北上攻打大都還是與天啟來爭奪江南,而朱元璋的隔江虎視眈眈,他的動作便代表了韓宋的態度。
“進城吧,”鄭晟揮手命彭懷玉在前帶路,“你且不要再抓捕寬撤不花,讓他逃過江去,然後派人去聯絡朱元璋,讓他幫忙抓捕這夥韃子,且看朱元璋如何回應。”
“末將遵命!”彭懷玉答應著。他知道鄭晟這般做法別有用意,隻管聽命便是。
他轉身回到親兵所在處翻身上馬在前領路,赤潮騎兵護衛宗主府親兵衛,數千騎兵浩浩蕩蕩往金陵城裡走去。
天色很晚了,金陵城裡已經安靜下來,昏暗的燈光籠罩著這片死城。
宗主的隊伍從南城門進城時,其他三門正在連夜往外運送屍體。
南城城頭火把明亮,把城門附近照的如白晝一般明亮。
這裡沒有被天啟軍的鐵炮轟擊過,城牆乃至城門都保持了完整。
鄭晟今日觀戰,親眼目睹彭懷玉從此處搭建的雲梯登上城頭,那時城頭的廝殺尚未平息,還有蒙古弓箭手藏在女牆後射箭。彭懷玉親冒矢石,勇不可擋,他登上城頭那一刻,便預示著這座城已經被攻破了。
雖然彭懷玉沒有誇耀自己的功勞,但鄭晟知道城內最難纏的將軍董傳霄便親自守在這裡。所以,彭懷玉雖然表現的得意了點,但他配得上這份榮耀。
城門口站立了兩排高舉火把的士卒,一支延伸到金陵城深處。
鄭晟雙目平視,跨馬走進金陵城。朱元璋本該以此地為根基創立了大明帝國,現在這座城池歸他了,未來的局勢將朝他無法預測的方向發展。
“宗主萬歲!”
排列整齊的兵丁高聲呼喊。
鄭晟心中冷笑,部下中有許多人按捺不住了,然而現在還遠沒到可以稱帝的時候。在中原大宋的戰略尚未明確之前,天啟將只會以天完朝廷的藩屬存在。劉福通如果想與他開戰,便是向天完開戰。
朋友多一個不嫌多,敵人少一個不嫌少。張士誠已經渡江,方元珍盤踞在浙東,福建還在蒙古人的控制下,在打敗這些敵人之前,天啟不願與大宋開戰。
一路行走的道路都很寬敞,廝殺過的戰場已經被清理乾淨,兩邊的房子由簡單的瓦房漸漸變成樓宇,黑暗中看不清多少層層疊疊的樓閣。
金陵城不是蕪湖那樣的小城池,便是南昌也不及進來一半繁榮。這裡是六朝古都,千百年來都是江南統治的核心。
到達北王府門前時,鄭晟方才向彭懷玉傳令:“城內的韃子已經清除乾淨,各部兵馬不得侵擾百姓。”
請鄭晟進城前彭懷玉便下令中止了城內的屠殺,如今鄭晟親口說出來方才落實了這道命令,再有兵丁犯事便要以軍法從事了。
當日天色已晚,鄭晟沒有再召集諸將,在北王府中卸甲早點休息下來。
彭懷玉前頭安頓好鄭晟,一點也沒閑下來,立刻命毛大率一半赤潮騎兵向常州方向進軍。有消息說張士誠在揚州已經準備好了無數木船,這幾日就要過江,他想先控制常州,同時打探張士誠軍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