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翠竹坪在盜賊肆掠的羅霄山裡安然獨處一方,令強大的坐山虎也不敢來進犯,靠的是打仗不怕死的明尊弟子。
翠竹坪鄉兵的勇猛不是靠金錢和糧食來維持的,貧瘠的羅霄山裡沒有一家寨子有足夠的金錢豢養近千名專門的護衛。張家靠的光明佛的恩澤,明尊弟子的信仰。
張嗣山認識到了明教的危險和局限性,當他想把明尊弟子的身份一腳踢開時,也丟掉了給他帶來現有一切的本錢。
明尊弟子的心亂了,當他們認為守護的張家不再能代表自己的立場時,各自手執兵器退到街道兩邊。他們的心已經不再堅固。紅巾軍進入鎮子不會把他們怎麽樣,留守在翠竹坪的老鄉都已經投入了紅巾軍的懷抱。
張嗣博衝到距離南門二三十步遠時,巨大的木門轟然大開。
他反應極快,腳下沒做任何停留,轉身領著一乾親信退向張家大宅方向。戰局的變化令他始料未及,紅巾軍進寨,明尊弟子拒絕抵抗,張寬仁反水。他做夢也沒想到,翠竹坪會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失守,難怪張世策不敢留在這裡。
現在只有一個人能救他,張寬仁是個有名的孝子,張嗣博不相信他會對父親動手。
鄭晟傳令,命張大鷹率來自明月山的鄉兵駐扎在鎮子外,楊和同領紅巾軍進入翠竹坪納降。他說話算數,領大軍駐守在翠竹坪外。
張寬仁進入翠竹坪後,鄭晟沒有給他趁手的明月山兵馬,但命楊和同完全聽他的命令行事。
小鷹和五十二個立刻翠竹坪不久的左翼護衛護送在張寬仁身邊奉命,引導鎮子裡茫然失措的鄉兵各自回營地休整,剩下的是紅巾軍與張家的事情了。
張寬仁一路走向自家大門,張家大宅大門緊閉,張嗣博半刻鍾之前闖進去,隨即命人把大門堵上。
小鷹上前要去敲門,張寬仁伸手止住他的動作,自己親自走上去,伸出手掌輕輕的在門板上拍了三下。
“篤篤篤!”
等了許久,裡面沒傳出來任何聲音。
“篤篤篤!”他又敲了三下,張家的人好似都睡著了。
張寬仁再等了片刻,決然下令:“小鷹,撞門!”
小鷹帶著兩個漢子從不遠的地方抬來一根粗木,他喊著號子,“一二三!砰!”兩個漢子蕩起粗木狠狠的撞在木門上,兩邊的土牆一頓晃悠,牆縫裡飛出一股灰塵。
“一二三,砰……一二三,砰!”
粗木猛撞了三下,木門朝裡面轟然倒下。
張寬仁走到門口,正見院子裡站著二十幾個人。“你們都在這裡,為何不開門。”他說話就像閑聊,沒有因為領兵打入翠竹坪而不同。他看見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走過去行禮:“父親!”
“好威風啊,”張嗣山冷笑,“現在你是翠竹坪的主人了,要怎麽來對付我,拉下去砍了腦袋嗎?”
“父親,明教過去了,”張寬仁恭謹的站立,“明教遲早會不存在的,要不隨你投入朝廷而消亡,要麽隨我加入紅巾軍,完成彭祖師三教合一的偉業。”
“你還記得三教合一,”張嗣山哈哈大笑,悲傷的笑,“你早就有了叛離明教的想法。”
“不是我背叛的明教,是父親你。”張寬仁回頭打了個手勢,“小鷹,找楊統領率兵圍住這座宅子,不許任何人進出。”
他轉身欲走,張嗣博忽然大叫:“寬仁,你要怎麽對我們,我們可都是你的家人啊。”
“如果你們願意加入紅巾軍的話,我會向宗主大人求情。”張寬仁離開了張家大宅。
鄭晟說可任由他處置翠竹坪的事宜,但他沒那麽愚蠢,紅巾軍裡任何沒有得到鄭晟準許的決定都是無效的。
走到寨子門口時,正好遇見一隊鄉兵出去。翠竹坪裡明尊弟子很多,眼下局勢還沒穩定下來,鄭晟剛剛傳來命楊和同押兩千明尊弟子出鎮。
這進一步證實了張寬仁的猜想——鄭晟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
他匆匆趕往鎮子外面的紅巾軍兵營。為了防止官兵突然來突襲,攻破翠竹坪後,紅巾軍的防禦立刻轉向東邊通往袁州城方向的山路。
兵營裡隨處可見忙碌地鄉兵,他們正在把翠竹坪裡的糧食往山裡搬運。張世策原計劃把翠竹坪當做官兵入山圍剿紅巾軍的一個落腳點,在這裡儲備了不少糧食,全部落入紅巾軍的缽中。
丁才坐在大帳門口正在記帳,每一份運走的糧食有去。
張寬仁與丁才不熟悉,好在護教武士認識他的臉,知曉輕重緩急,見到他後立刻前去稟告鄭晟。
片刻之後,武士站在中軍大帳門口招手示意他進去。
鄭晟難得清閑,正在看楊和同剛剛送來在翠竹坪裡所有繳獲的清單。除了張家大宅子沒動,翠竹坪各地幾乎被炒了個底朝天。所以,張寬仁認為鄭晟先前說過翠竹坪裡一切都歸他管是空話半點沒錯。
“張舍,你回來了,家裡的事情都處置好了?什麽時候進山?”
張寬仁怔了怔,“進山?”
鄭晟反問:“翠竹坪明教的背景已經暴露,老爺子還想留在這裡等張世策嗎?”
“不是,”張寬仁低頭,“我這次過來是替家父向宗主認罪的。”
“沒有罪,你我如兄弟,我是個孤兒,你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父親,別說那麽多了,老爺子年歲已高,經不起折騰,你快點找楊和同和王中坤,我已經給他在山裡安排了一個好地方。”鄭晟笑眯眯的。
“遵命!”張寬仁心中欣喜。
他正要出言告辭,鄭晟忽然囑咐:“老爺子早點走,但張嗣博要留下。”
張寬仁心中咯噔一下:“宗主有何吩咐?”
“我說過要為月兒報仇,他爹娘的那場悲劇,起源於明教內部爭鬥,張嗣博難逃乾系。”
“宗主……”張寬仁不知道該怎麽說。月兒的父母舍生取義,視生死於無物,知道必死還去刺殺達魯花赤。真要追究責任,他父親張嗣山的責任要比張嗣博的責任大得多。沒人知道是不是有人把行動的秘密告訴官府。
鄭晟忽然又換了一個說法:“有些話我就直說了,明尊弟子都在等著,我們以教中有叛徒投靠韃子為由轟開了翠竹坪,必須要給他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