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耳傳來的劇痛讓劍晨變得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深深吸了口氣，默默閉上眼睛，身前的李察，步驚雲，無名和魔魁隨即消散。

　“都是幻覺。”

　劍晨自嘲地笑了笑，不知是笑自己現在怎會如此狼狽，還是笑自己竟會自己嚇自己，被自己心裡的幻覺弄得惱怒無比，五髒俱焚。

　如今重新冷靜下來，渾身上下的傷口和體內的內傷再次跳出來作威作福，劍晨靠在冰冷的山壁上，身子順著山壁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於黑暗中，劍晨隱約看見自己的胸膛一起一伏。

　每一口氣吸進腹中，冰冷的空氣就好像一把鋒利的冰刀在割他的棋罐，割他的肺，割他的肉。然而若有人能夠看到劍晨現在的表情，就會發現他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好像感覺不到疼痛，好像個沒事人。

　哀莫大於心死，相比心中的怒火和悲哀，身上的傷痛又算得了什麽?感受體內的生機一點一滴流逝，劍晨的頭向後仰去，後腦杓靠在山壁上，得益於自損雙耳，他現在不必聽那惹人厭的喘氣聲，能有片刻安寧。

　從前劍晨聽到過一個說法，人死前腦子裡會走馬觀花地放他這一輩子的經歷，現在的劍晨就是這樣，腦海裡不受控制地跟放電影一樣，放記憶裡的事，一樁樁一件件。

　在步驚雲和李察出現前，一切都很好，無名看重他，中華閣的弟子們愛戴他，江湖上的遊俠兒們崇拜他，他是武林神話無名之子，是公認的中華閣下一任閣主，劍道天才，未來的劍道魁首，天劍傳人。

　然而當步驚雲和李察出現之後，一切都變了。中華閣少閣主變成了步驚雲，父親無名最喜愛的人變成了步驚雲，就連劍道天才，未來劍道魁首，青年一輩劍客執牛耳者這些榮耀，也被李察通通奪去！

　他就好像是一個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東西的可憐蟲，從最高的山峰上跌落谷底，大家仿佛隻知西門瓜和步驚雲，再沒有人提他劍晨，他仿佛被人們遺忘在角落裡，是死是活，無人關心。

　就好像現在這樣。

　以西門瓜的本事和青衣樓，逍遙派，無雙城的能量，要洗去步驚雲身上的汙點又有何難?過不了多久，被人人唾棄的對象就會變成是他劍晨而不是步驚雲。

　真是可笑啊，明明他們奪走了我的一切，到頭來變成了我才是那個惡人，壞人！

　劍晨突然抬頭怒吼道:“賊老天，若你長了眼的話，何不睜開眼看看，這世界為何如此不公！是他們將我逼到這個地步，為何你從不肯眷顧我一次，就連你也要站在他們那邊！”

　“轟隆！”

　山洞外電閃雷鳴，突然下起了暴雨。驚雷於半空中炸響，令天地不斷震動，劍晨雖然聽不見，但是能感受到身下地面的輕微震動。

　他冷笑道:“被我說到痛處了嗎?賊老天，連你也不公平，既然如此，當初為何還要我來到這個世上！你既然決定把所有風光都給他們二人，為何還要我經歷前二十年?你該在我出生時就一道雷劈死我，該讓我命途坎坷，永遠不幸，永遠都在谷底呆著！”

　李察，步驚雲，無名和魔魁的身影再次在劍晨身前出現，李察和步驚雲二人臉上滿是輕蔑和自傲，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張，從他們的神態劍晨不能猜出他們在說些什麽。

　魔魁的神情則是充滿嘲諷，仿佛在說，我已傳你玄陰十二劍，你卻還打不過他們，廢物。

　“你們有什麽資格嘲笑我！”劍晨怒吼連連，陷入瘋狂之中的他已經忘記這是幻影，將滿腔怒火全都傾瀉到了眼前的三人身上。

　唯獨無名臉上既沒有輕蔑也沒有嘲諷，他的臉上充滿了悲傷，怔怔看著劍晨，雙眼好像黑暗中的星辰，眼中充滿複雜的光芒，有悲傷，有不解，有恨其不爭，還有一絲絲的愧疚。

　瞧見無名的瞬間，劍晨渾身一震，心中怒火猶如當頭被潑了一盆涼水，他怪無名，但自始至終，都沒恨過無名。如若不然，也不會留著無名的性命，想出借步驚雲之手殺了他的計策來。

　除了要讓步驚雲身敗名裂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劍晨下不去手，他對無名百般折磨羞辱，甚至震斷了他的手筋腳筋，但是要到殺了他時，劍晨猶豫了。

　“若你對我能有對步驚雲一半好，我又何苦會淪落至此。我想要的甚至都不是偏愛，只是一份公平罷了。”

　劍晨雙目赤紅，喃喃道:“我不願見到你們，我不過是個將死之人，我隻想要片刻的安寧。”

　說著，劍晨右手食指和中指彎曲，狠狠刺入了自己的雙目之中。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跪倒在地十指彎曲，在地上抓出一道道痕跡，指尖血肉模糊。

　“步驚雲，西門瓜，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自毀雙目雙耳的劍晨跪在漆黑的山洞裡， 怒吼連連，聲音沙啞淒厲，好像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鬼。與此同時，碎成了無數碎片的劍意自其體內衝天而起，無數劍意碎片猶如一塊塊拚圖，緩緩拚接在一起！

　………………………

　魔都，青衣樓總部大樓，頂樓辦公室內。

　李察坐在辦公桌後方，看著手中青衣樓東瀛分舵剛發回來沒多久的一份文件，默然不語。這份文件他已經看了好幾遍，然而現在再看，仍覺得有些震撼和觸目驚心。

　“一夜之間毒殺整個家族上下一千一百余人，後千裡逃亡，起初狼狽逃竄，逃過一次又一次追殺，後來開始反抗，手染血腥無數。如今更是在東瀛江湖站穩腳跟，闖出赫赫威名無人敢惹，成為東瀛一朵令人望而生畏，人人談之色變的毒薔薇。沒想到這女人有這麽狠啊…”

　李察看完了整份文件後，將文件翻到第一頁，其中有幾個字尤為引人矚目——東瀛毒後，雪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