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看了一眼自三論寺中健步而出的這一十三個武僧，只見他們個個穿著灰色勁裝，手裡拿著一根嬰兒手臂粗細的齊眉木棍。每一個人均是臉色肅穆，不僅如此，李察還注意到這十三個人每個人的兩邊太陽穴均是微微隆起。

這是外功練到一定境界的標志，李察在徐戎身上也見過。他立刻在心裡斷定三論寺的這十三個武僧武功不會差到哪裡去，怪不得嘉祥這妮子敢這麽放心地在青衣樓中住這麽久，絲毫不擔心三論寺的安危。

三論寺中的白眉老僧聽見了嘉祥的聲音，急急忙忙走出三論寺望著站在寺廟門口的嘉祥焦急問道:“方丈，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何事如此急迫地要召集寺中武僧?”

嘉祥看向他，怒氣衝衝地指著身旁的中年人道:“這位是山下二河村的村民，他們剛剛遭遇了山賊。山賊要他們三天后把糧食全都交出去，還殺了他們三個村民，這些山賊也太過分了！”

白眉老僧臉上閃過一絲了然之色，朝著嘉祥道:“這附近從未出現過山賊，如今突然出現，應該是別地流竄至此地。我這就帶著幾名武僧下山幫二河村的村民們擊退山賊。”

嘉祥點點頭道:“那就交給你了。”

白眉老僧應了一聲，點了五個武僧道:“你們五個人跟我走。”

他隨即看向中年人，雙手合十道:“施主，還勞煩你帶我們前往二河村。”

“誒，誒。幾位大師請跟我來。”中年人見三論寺願意幫自己村子，大喜過望連連點點頭應了好幾聲，轉身朝著山下走去。

被白眉老僧點到的五名僧人緊跟其後，白眉老僧則是看向嘉祥道:“方丈，那我們就先下山了。”

李察這時候突然出聲道:“等等，我也跟你們去一趟吧。”

白眉老僧一愣，隨即點點頭笑著道:“西門施主肯仗義相助，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他知道李察的武藝高強，有李察一同前往擊退山賊，無疑為這一次行動又增添了一重保障。

走在山道上，前方帶路的中年人每走出數步便回頭看一眼，生怕三論寺的武僧沒有跟上來，或者突然轉身回去。

下山來到二河村之後，李察和三論寺一行人在幾戶村民家中住了兩天，靜靜等待著山賊的到來。

第三天清晨，自二河村村口的小道盡頭，一道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傳來，放眼望去，只見十多人騎在馬上，氣勢洶洶地朝二河村而來。

守在村口的一個武僧眼神一凝，扭頭朝著二河村中大喊道:“他們來了！”

李察和白眉老僧連同另外四個武僧同時走出屋子，來到村口看著越來越近的山賊，白眉老僧眉頭一皺，低聲道:“出村去打，不要壞了村民們的東西。”

五名武僧點點頭，朝著山賊大步走去。越來越近的山賊這時候也看見了五人，為首一個臉上留著刀疤的男子眉頭一皺，非但不放慢速度反而狠狠一夾馬身，朝五名武僧厲喝道:“好狗不擋道，五個臭和尚，給老子滾開！”

五名武僧臉色肅穆，望著越來越近的山賊五人一字排開，站在中間的那武僧怒喝一聲，突然向刀疤臉迎了上去，雙手抵住馬身兩腳抵著地面，高速奔馳的駿馬推著他後退了數丈距離，在土路上劃出一道清晰的痕跡之後，這武僧生生將刀疤臉的馬停了下來。

跟在刀疤臉後方的山賊看見這一幕眼中閃過一道驚懼，紛紛停下了馬。騎在馬上的刀疤臉則是覺得自己丟了面子，朝著武僧怒聲道:“聽不懂我說的話嗎?給老子滾開！”

說著，他倉的一聲抽出了長刀，

朝著武僧一刀狠狠劈下。武僧眼神一凝，雙手探出一招空手奪白刃準確地夾住了刀，隨即雙臂用力狠狠一扭，將刀疤臉從馬上帶了下來。刀疤臉砰地一聲摔在地上，武僧上前一步剛要補上一招，身後白眉老僧的聲音傳來，“不可傷人！”

武僧剛邁出去的右腳頓時停在了半空中，最終退了回來，側身退到一邊。白眉老僧這時候走到刀疤臉前，朝著刀疤臉道:“奪人財物乃是大罪，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刀疤臉狠狠啐了一口，罵道:“苦海你馬勒戈壁，老子現在日子逍遙快活得很。要殺要剮隨你便，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就是婊-子養的！”

白眉老僧輕歎一口氣，“既然施主不願回頭。那就請施主退去吧，二河村的村民種植糧食不易。”

刀疤臉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道:“你要放我離開?”

白眉老僧沒有回答，雙手合十誦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刀疤臉見狀心中頓時有些猶豫，萬一這老和尚話裡有詐怎麽辦?猶豫了片刻之後， 他咬咬牙站起身來翻身上了馬，大聲道:“我們走！”

等到山賊們消失在小路盡頭，白眉老僧也沒有一點要出手的意思。李察忍不住問道:“大師，您就真的這麽放他們走了?”

白眉老僧看了李察一眼，道:“出家人不可妄動殺念，更不可犯殺戒。”

李察哭笑不得道:“就算不殺了他們也可以把他們抓起來移交給官府啊，就這麽放他們走了，他們萬一回來了怎麽辦?”

白眉老僧道:“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若是擒下他們過程中他們以死相搏，到頭來也還是犯了殺戒。他們只是流竄到此地的山賊而已，此次退去應該就是去別處了，不會再回來的。”

李察聞言皺了皺眉，語氣有些衝地問道:“大師，我有一個問題。”

“西門施主有何問題?”

李察咄咄逼人問道:“佛家講究普度眾生，那倘若殺一人救萬人，殺否?倘若殺萬人救一人，救否?”

白眉老僧一愣，很快明白了李察話中的意思。那些山賊離開之後就算不回二河村來也會去其他地方禍害其他人，從刀疤臉那一句話就能知道，狗改不了的，現在放他們走，無異於是放虎歸山。

他緩緩閉上了眼，半晌之後才緩緩道:“沒有功德，只有業。只要殺了人就是造了業，只要造了業，死後便要下地獄。”

李察盯著白眉老僧看了許久，最終淡淡道:“救人是功德，殺人是業障。我明白了，大師原來是不為了救人而救人，是為了功德而救人。既然事了，大師先回三論寺中吧，我稍後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