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伏跪在白貂地毯上的侍女小心捧著南承奐的一隻胖手,手中的銼刀緩緩隨著他中指指甲邊緣摩擦,不一會兒就磨出了一道白白的邊,然後嘟起唇輕輕將甲灰吹落,動作細膩謹慎,每一劃每一角都注意的緊。?八一?中??文 W≈W≥W≥.≠81ZW.COM
而這位從來和善的南家家主也是一臉笑眯眯的看著眼前的姑娘,也不說話,只是每根手指修完後都習慣性的往侍女手上輕輕蹭一下,細細感受那潤滑軟膩的觸覺,稍微有點上癮。
‘咚咚’
門外突然傳來兩聲清脆響,實木大門微微震了震,南承奐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只是可能還在回味剛剛的手感,索性便示意手邊的侍女繼續修剪,不用管它。
“誰啊?”
“老爺。”
來人沒有直接回答,反倒直接閃進門內,全身黑衣裹身,跪地不動。
南承奐看到這景眉眼一皺,一隻手拍了拍身邊的侍女,撇了頭讓她出去,侍女也不多說,收起擺在地毯上的修裁工具直接走了出去。
等到這侍女抬起頭才現這侍女的兩個耳洞已經黑,大抵是把耳膜戳破了,兩隻瞳孔也蒙著一層灰白物質,瞳孔中心有一道薄薄的切口,沒有焦距的雙眼給人一種別樣的美感,一張櫻桃小口也始終緊緊抿著,不知在隱藏著什麽。
待到侍女出去,半跪在門口的黑衣男子才直起身子,看不清步子,只是短短一瞬就轉到了南承奐身側,呈九十度俯身,距離南承奐耳邊約莫一掌距離,輕聲匯報。
不一會兒的功夫,黑衣人便直起了身,禁口站在南承奐視線之內。
家主不喜歡有人站在他背後。
“鄭家已經到位...”南承奐一雙胖手緩緩搓弄,不知在考慮著什麽,“那麽,就看曹家了。”
一邊這麽說著,南承奐一邊撇過頭問了一句:“他們那邊,找到合適的辦事人選了麽?”
“人選已經準備好了,只是...”話隻說了半截,黑衣人突然有些猶豫,“只是咱們這邊沒有確認過,人選是有‘那邊’自行選定的,說是與咱們沒關系,不希望由我們這邊接觸。”
“哦?”南承奐抬了抬眼皮,但可能是眼皮上的贅肉太多,睜一會兒就有些累,順著就把眼皮耷拉了下來,“那就跟著他們的意思去做吧...不該管的不要管太多。”
“是,家主。只是,鄭家那邊......”黑衣人欲言又止,大概是在組織著措辭,“...還用給他們通個信嗎?”
南承奐懶散的抬眼瞧了他一眼,好似嘲諷般嘿聲道:“你是哪家人,鄭家是哪家人,兩家的東西還分不清楚麽?”
相對於南承奐平日的語氣來說,現在已經可以說的上是嚴厲了,黑衣人自然不敢繼續問下去,畢竟若是事事都需要向上面請示,那自己也就沒什麽存在的必要了,黑衣人立刻躬身退下。
執行者只是執行者,對一個合格的上位者來說,他們只需要讓底下人知道該往什麽方向努力就好,若是事事都安排的太細,先不說能不能忙過來,光是底下人犯錯,讓上面人負責就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黑鍋這東西,從來都是從高往低推,不可能指望其他人把黑鍋往自己身上攬。
很明顯,南承奐就是個非常合格的上位者。
所以他清楚該如何馭下。
或者說,馭下只是一種手段,如何指揮其他人達成自己所希望的目標,才是他這種上位者所需要思考的。
至於其他,交給手下人就好。
南承奐依然保持著那副眯著雙眼的憨態笑容,整個表情好像固定在臉上,即便是在沒有任何人的獨處環境下也沒有絲毫變化。
或者說,從三十年前開始,就從未有過變化。
被修剪到一半的指甲摸著有些不妥,眉頭微微有點皺,不過也沒多說什麽,隨手拿起一碗茶,放到鼻前輕輕嗅著。
只是突然,南承奐好像現了什麽,茶杯穩穩放在一邊。
剛剛抬起那盞茶才現,茶碗底下,壓著一張一指長寬的紙條。
上面寫的也簡單,只有兩個字。
‘動手。’
南承奐臉上的笑容如舊,只是不知什麽時候,放在一邊的茶碗突然寸寸開裂,好似冰裂紋般細密的紋路瞬間將整個茶杯布滿,若是觀察的仔細,甚至還能從南承奐鬢角窺見一絲汗漬,在看到這兩字時即便修養如南承奐也忍不住恨恨的罵了一聲。
“該死...”
但可惜的是,話這東西,永遠只是拿來說說的,若讓他真去違反這些家夥的命令,他還針灸沒那個膽子。
再說俗話講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對南承奐,甚至對整個南家來說,其實也差不多是這麽個道理。
吃了丐幫三十年飯,總得幫人家做點事不是?
現在,就到了他做事的時候了。
畢竟上位者與下位者,永遠都只是相對的。
也許南家,南承奐,在相對整個赤岩城中的許多人來說,他們就是無敵的主宰,說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絲毫不為過。
但很無奈,在他們頭上也同樣有足以決定他們性命未來的龐然大物。
在面對這些龐然大物時,他們就是天生的‘被指揮者’。
上下轉換,從來沒有意外。
“南城李祥記綢緞鋪今日運進大批青絲藍綢,這種綢緞在內城銷量極好,往往供不應求,每一匹都能有三金以上......”
“西城蘭家老管家今日辰時向外運水三桶,疑似蘭家三少爺私下販水,只是要價極高......”
“內城曹府昨日邀請了一位西域法師入城,據說明日會在內城曹府大擺宴席,四宗中的南家、鄭家、豐家都會到,二十一族中除了六家家主因事外出之外,其余十五家也聚齊,不過進去的人都需要邀函......”
“六巷頭馬家包子鋪......”
尹玉文將收集到手,經過各種挑選的消息分門別類排成五列,分別按照商業、農事、城宴、工事、運事分開,每一種都有十幾條,這還是他經過挑選的,仔細選完之後還有足足六十九條,光念就得念好一會兒。
只是雖然尹玉文正悶頭讀著情報,兩隻眼睛卻時不時往蘇澈臉上瞧上一瞧,不敢多留,看一眼就低下頭,然後等一會兒再看一眼。
今天,大人的心情不太好。
沒有人知道大人今天白天去了哪裡,見了什麽人,只知道大人自回來之後就沒說過一句話,只是一臉冷漠的坐在原地,若不是尹玉文自己還記得時間,蘇澈怕是連每日聽這些收集來的情報的事都要忘得一乾二淨了。
問題應該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事實也確實如此。
蘇澈也因為今天白天的事情非常頭疼。
摩尼教的人與他碰面了。
來的還是個女人。
她叫6秋魅。
雖然不知道長得什麽樣,但看那身段八成是個美女,盡管飽經前世那些‘人工調整美女’誘惑的蘇澈沒什麽感覺就是了。
有關洛洛的事也一點都沒問到。
相反,對方反倒給他帶來了有關自己的一點情報。
有人要害自己。
而且這個‘有人’二字也被6秋魅解釋的很清楚。
萬花要陷害他。
說實話,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蘇澈是不相信的。
如果說利用,他可以接受,輔佐,也還算正常范圍內。
但是,陷害兩個字,意思可就不一樣了。
為什麽要陷害他,拿什麽陷害他,怎麽做、從哪來、為什麽不直接下手?
只是稍微想想,一連串不大可能在目前解決的問題就出現在蘇澈腦中,而且出現的毫無緣由,根本沒有道理。
雖然蘇澈自己也想知道萬花找到自己到底有什麽目的,但他並不認為萬花只是想陷自己於死地這麽簡單,他們有一個元丹一個紫府兩大高手,想殺自己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都跟玩沒什麽差別,有陷害的必要?
可越是這麽想,蘇澈越是會覺得不對勁,也許是因為他從來都沒有信任過萬花,也有可能是因為摩尼教的挑唆,雖然理智清醒,但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疑問卻讓蘇澈不由得自心中提起一分防備。
“還真麻煩...”
蘇澈口中喃喃的嘟囔著。
“等等!”
好像聽到了什麽,蘇澈猛地喊出聲來。
尹玉文聽到這聲突然就是一愣,手中的幾個紙條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大人?怎麽了嗎?”
蘇澈皺著眉,看著掉在地上的紙條,聲音有些急:“上上條!上上條信息是什麽?”
尹玉文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撿起地上的紙條,按著序號翻著:“上上條...上上條,西城蘭家管家......”
“不對,不是這條,再下一條。”蘇澈稍微放緩了聲音。
“曹家大擺宴席,迎請一位西域聖女?”尹玉文語氣略帶疑問。
“沒錯,就是這條。”
蘇澈微微松了口氣,還好沒有因為愣神把這條消息漏過去。
“呵,西域法師?能被赤岩城尊重的西域法師,除了摩尼教之外還能有誰?若非摩尼教被全趙國通緝,這曹家怕是連這點掩護都不會打了吧?而且摩尼教徒之中也分高低,可看這除了因事外出的幾個二十一族族長之外十五人,連帶其余四宗宗主都到的陣勢來看,看來摩尼教是來了個大人物。”
蘇澈在口中輕輕念道著,心裡不知琢磨著什麽,眼神逐漸堅定。
“既然你不告訴我,那我,隻好親自上門去問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