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是名震天下,其實力已經跟各大掌門幾乎可以叫板了的趙鈺到來,也解決不了當下的麻煩的,說到底,輩分擺在那兒,現場的幾個大門大派的二十多人之中,起碼有六七位跟他師傅同班共輩的——如果在西方世界,那還容易解決,誰的能力大,誰的拳頭大,誰就是大哥,聽大哥的準沒錯;但是,華夏數千年的道德文化,卻把輩分壓的比較緊。
好比一個大家族的聚會,年輕人再有能力,上天可以摘星取月,下海能夠捉妖屠龍,但你只是一個子侄輩的或許更低的輩分,那麽,你就得安分守己,乖寶寶的站在遙遠的一處角落,安靜的聆聽長輩的交流。有時候,哪怕是他們的策劃在你的眼裡不值半個銅板,你也沒有任何反對的權利,長輩的話,就是最高的權威,他們盤踞著道德的製高點,你如若反對,那便是逾越道德的底線,是反道德反.人類的的叛逆行徑,勢必要遭遇道德的製裁,受到世人所謂人倫范疇的輿論唾棄。
所以,別看趙鈺來的那麽瀟灑,說的那麽漂亮,其實,當他悄悄掃過人群一眼之後,便眼神掠過一絲凝重。他當然了解這個楚兄弟的為人,既然他那麽執著的要保護夢中遊,就有他的充裕理由。但是,他究竟是弄不明白,讓人保護,不是夢家三少的作風啊,他什麽時候如此低調了啊?
趙鈺背對人群,似乎低頭沉吟思考的模樣,卻是嘴唇微微開合,使用“傳音入密”——嗯,也就是數百年之後的唇語,不過,古代的唇語比華夏新時代的唇語要厲害多了,古代的唇語,是無須對象者的觀注然後通過口型參照破譯信息的,“傳音入密”是內功達到了能夠聚氣成絲的高端境界,把聲音的分貝降到極低,然後將語言的音節切割成一條肉眼無法看見的絲線輸送到接收者的耳朵,它的形式比較接近於後世的電話,也許十九世紀發明電話的貝爾就是邂逅了華夏幾位民間高手“傳音入密”對話之後,根據其中原理研發了讓人類獲得天涯咫尺的偉大電信工具,電話。
為什麽,要對一項幾乎沒有什麽人關注,而且,大多武俠作者都采取一言而過的武林人私密交流的手段如此進行詳細的描述呢?
其實,我只是想告訴小夥伴們,“傳音入密”的原理既然和後世的電話相近,那麽,通過頻率振動傳遞信息的電話,都可以被監聽甚至被亂頻,那麽,同樣的道理,“傳音入密”也一樣可以被竊聽被擾頻的,關鍵是,第三者的功力有沒有達到那麽強大的境界。
當然,也有不少武俠作者寫過了功力高深的高手能夠竊聽別人的“傳音入密”,只不過,他們都不夠責任,並沒有給讀者一個明白——或許,大多的作者也都體諒到了讀者都極是忙碌的,讀者讀書,只是圖個消遣圖個減壓,完全沒有研究一下,期待自己也可以跟情人或小三哪怕在大庭廣眾之下也可以做到旁若無人的說悄悄情話的要求。
夢同學就是能夠竊聽別人“傳音入密”的其中之一,但是,他更希望自己沒有那麽強大的能力,因為,聽到的信息,讓他極是鬱悶,趙鈺居然建議灰衣青年把他交出去,還說什麽,跟各大門派對抗,因為一個人見人恨的流氓非常的不值!
我噴你一臉!
你這算什麽兄弟?為了減輕自己的壓力,不想自己難做,不願自己跟他們對立,卻把責任包袱完全扔給了兄弟的肩膀上面,還說的那麽正氣凜然的樣子,鄙視你!
幸好,灰衣青年拒絕了,他忠誠地恪守著他的職業道德,他的師傅是宮門之人,如若他對夢同學的放棄,也就是對洪青衣大小姐的放棄,更是對尊師重道的放棄,倘若,對他們的放棄,他也就完全放棄了他所有的原則!
不!
對夢同學的死活他一點都不感興趣,但是,讓他因為放棄夢同學而放棄了他人生賴以生存的原則,那麽,他還是一代神捕杜開功的弟子楚天歌了嗎?
不是的,人,如若沒有了原則的堅持,跟豬狗有何區別?
人生在世,總是,很多的時候,有著一些不願意去做卻又非做不可的事,你可以無奈的埋怨,卻無法逃躲,因為,每一個人,潛意識裡面,都有一份貫徹人生始終的原則。
眾人盯著他們兄弟,看著他們沉默不語的樣子,奔走江湖的,都刀口子爬滾出來的,個個都是人精了,雖然楚天歌一直低垂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趙鈺背向他們也看不見他的臉,但是,都可以猜測到幾分的,他們正在私下交流著什麽的。
他們,也沒有反對,反正時候還早著,完事了,回那個小圩鎮也足夠趕得上午飯的。據說那個啥,好像叫做“封記菜館”的燒雞很地道,所有的雞都是山地果園散養的,經常的跑動,雞腿特別的韌勁十足,下酒最美了。
車廂門簾忽然卷起,一顆臻致的腦袋鑽了出來,然後,是一張在明媚陽光下更顯豔絕的嬌臉,洪青衣。
洪青衣輕輕道:“各位,家父急召小女子有重要的事情,各位前輩,是不是給家父幾分薄面?”
眾人都忍不住一呆。
想象跟現實,永遠擠不到一起湊合過日子的。
想象之中,他們應該是瀟瀟灑灑的把洪大小姐轟出車廂,然後,迫她乖乖交出夢同學之後,眾人將夢同學五花大綁,摁倒在地,砸他爛柿子砸他臭雞蛋砸他黃泥巴,然後在凌辱極致之後,一人一泡尿將他溺死,然後,收工,吃飯。
可是,現實卻是充滿尷尬的,連中氣十足的大音道長都不由感覺到了一種小媳婦般的羞澀,扭扭捏捏的用肘子碰了碰身旁那位峨眉師太,那位峨眉師太微微皺眉,拿眼睛看向一位有點富態的少林禪師。
富態的少林禪師嘴唇輕輕動著,眾人一時聽不見他說些什麽話,峨眉師太眼睛猛然一瞪,顯然是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聆聽禪師的指導。
原本因為洪青衣出現而躁動的大夥馬上安靜了下來了,然後,他們很是清晰的聽見了少林禪師的話兒,他輕輕念叨著:“阿彌陀佛,少林寺廚房缺醬油很久了,老衲是下山打醬油的。”
嗱!
二十多人,都豎起了國際通用的手指。
趙鈺轉過身來,神色嚴肅而莊重的道:“我們雖然都是江湖人,但是,我們更須銘記,我們都是漢人。現在,我們大漢的江山被蹂躪被踐踏,我們或許已經改變不了了,然而,我們無數的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卻幸有一位位居朝廷的好官為民做事,他或許手無搏雞之力,卻乾下了我們乾不了的事!
如此一位好官,如果,我們連一絲兒的人情都不給予尊重,我們還有顏面闖蕩江湖麽?”
毋庸置疑,趙鈺的話說到了民族大義的巔峰,什麽叫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便是了。
憋在暗箱子裡面的夢同學幾乎要給趙鈺點一萬個讚。
華夏的人,尤其是漢家子弟,他們的秉性是非常奇特的,在平時,你恨不得要掐死我,我恨不得要砸死你,可是,當整個民族遭遇危難的時分,他們就會完全摒棄所有的恩怨,凝聚在一起,共同對抗外敵!是故,有外國學者通過精深的研究之後,說,華夏人,看似一盤散沙,其實卻是一隻沉睡的猛獅,誰試圖要挑釁他的尊嚴將他吵醒,那麽,誰就得要面對,被狠狠撕碎的惡果!
趙鈺一番大義凜然,眾人沉默了,然後,默默的移開了一條可以讓馬車通過的通道。
洪青衣美目微微一紅,鼻子也有點酸澀,雙拳一抱,朗聲道:“各位前輩,今日之情,容小女子他日圖報。”
眾人不敢托大,都默默抱拳相致敬。
臨別之時,趙鈺低聲囑咐楚天歌:“夢家三少不是簡單的人,你得小心了。”
灰衣青年微微點頭,抬頭時際,眼角余光從曲飛霞的臉上極快的掠過,一絲兒濃濃的愁鬱,一閃即沒。
倒是曲飛霞很溫柔的道:“聽你大哥的沒錯,聽說夢家三少詭計多端,你們都要小心了。”
洪青衣微微一笑, 道:“姐姐,謝謝了,來日再好生相聚。”
洪青衣退回了車廂裡面,簾子也落下了。
灰衣青年策馬揚鞭,驅車奔馳,蹬蹬而去。
眾人也隨後走了,卻並不是跟隨馬車的方向而去,他們已經懂得了,顯然,洪大人要見夢家三少必定有很大的理由,至於是什麽理由,他們也沒有興趣去知道,他們只是知道了一件事情,至少,在洪大人沒有放開夢家三少之前,他們是不可以殺夢家三少的。所以,他們都打道回府了。
趙鈺看著還愣愣站著看已經遠去了的馬車,語氣忽然出奇的冰冷:“怎麽,不舍得是麽?”
曲飛霞轉臉看著他,一絲怒意出現在嬌媚的臉上,冷冷道:“他是我青梅竹馬一起的發小,我擔心他,有問題嗎?”
趙鈺輕輕一哼,道:“別是舊情難忘吧。”
曲飛霞冷冷一笑,道:“齷齪之人,念頭也是齷齪的。”
趙鈺霍然手臂一探,抓住曲飛霞的香肩,看樣子好像要一把捏碎的衝動,卻最終是強行忍住了,將她拉在懷裡,眼神冷厲的盯著她,聲音低了十多攝氏度的冰冷:“我警告你,做我的女人,就不能夠再想另外一個男人,否則,我會讓你知道,這個世上,後悔不僅僅是一個代表心情創傷的詞兒,而是一種你夢想不到的毀滅!”
曲飛霞的眼神裡面,這一刻流露出來的,不僅僅是極大的恐懼,更多的,是無比的哀傷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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