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保溫瓶倒出的白開水,雖然是平淡的卻又是溫暖的流逝。
夢老爺子途中遭遇了巨大的事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按理,夢同學為人之子,他應該心焦如焚,或是宛似熱鍋裡的螞蟻般急不可耐的衝下山去跟方如詩拚個你死我活的。
然而,夢同學居然很恬靜的樣子,甚至,在事發的第五天早晨,他一大清早就從俞玉姑娘的房間出來了,在連保潔阿姨都忍不住揣測三少是不是摁捺不住,一定是要挽袖子袒胳膊下山大乾一場的時候,神情淡然的三少卻背上釣竿掛上酒壺,望蘆葦蕩瀟瀟灑灑去了。
保潔阿姨呆了呆,然後佩服的五體投地,三少究竟不是非常之人哪,他的從容他的淡定,估計所謂泰山崩於眼前而處之泰然的境界便是此般了。
挽著宮裝發髻一襲清淡而不失端莊高雅的俞玉姑娘隨後走了出來,遙遙看了夢同學的背影,也沒有問怎麽不吃過早餐才出去釣魚,美眸裡面閃過一絲兒溫柔的神彩,嘴角微微彎起,翹起了一溜極之好看的笑意,然後,纖腰一扭,往廚房走去。長及拖地的裙子裹著她娥娜的腰肢隨著走動而一步一扭的,仿佛輕風擺柳,煞是動人。
保潔阿姨無奈的黯然的搖搖頭,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年輕,真好。”
將近中午時分,來了三位客人,紫衫於康,白袍郭林,灰衣黃岩。
不過,他們都沒有進府邸客廳,而是在蘆葦蕩,跟湖畔垂釣的夢同學聚首。
半載余相別,對於他們來說,幾乎可以說的破天荒之事情。
時間,它的作用除了讓人分享歲月的滄桑,另一個作用毋庸置疑的就是它讓人成長。
現在,無論是郭林或是黃岩,或是於康,甚至是夢同學自己,他們的面貌似乎未曾改變,但是,往昔的年輕浮誇之氣,卻顯而易見的慢慢褪去,呈現的,是成熟的沉穩和冷靜。
夢同學喝了口酒,將酒壺扔了出去,於康接住了喝了一口,隨手遞給郭林。
夢同學望向遠處波浪微翻的湖面,歎息道:“成長,是需要代價的。”
郭林道:“老大,你好像蠻有感觸的嘛,要不,給大家吟首詩樂呵樂呵。”
夢同學道:“我的詩,已經不在嘴巴上或筆尖上了。”
郭林好奇寶寶的樣子:“哦,詩的產生方式還有其他的?”
夢同學點點頭,森然道:“對,在劍上,用血去書寫。”
郭林連忙擺手,道:“打住打住,如此高深層次的意境,估計以我私塾都沒念完的文化水平,一定不懂欣賞的。咱還是研究其他一些比較有趣的把,譬如,據說‘百花樓’近日又來了一批水嫩水嫩的小姑娘,額,那了的酒聽說香醇的很,讓人吃過,嘴角留芳,久久回味。”
他身旁的黃岩冷冷道:“沒文化還那麽多話,你聽不出老大已經被你勾引起了吟詩作對的興趣了嗎,只不過,老大的詩,貫穿意境的,是人的血。”
郭林撇撇嘴,道:“要你說,我只是擔心老大心情不好,逗他開心一下而已。”
於康微微皺眉,道:“好了,你們以後還是聽從老大的建議,去那個什麽泰國做那個什麽變性手術算了,那麽囉嗦!”
沒想到,郭林和黃岩又一次連吳對曹了不約而同對於康齊齊豎起了中指明明白白表示他們的嚴肅抗議:“嗱!”
酒壺又回到了夢同學的手上,他沒有喝,而是沉默了。
老大都沉默了,
小夥伴們也隻好尊重他的意願閉上了嘴巴。 夢同學在安靜的氛圍中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好一會兒,被抽離了表情包的臉上才慢慢的爬上了一絲兒的無奈,很是感觸的輕輕一歎,緩緩道:“我一直都強調自己我是一個很低調的人,可是,我又不得不檢討自己,或許,我真的沒有做好,所以,才一而再的招惹別人采用各種方式踩我的臉面踩我的尊嚴;如果只是光踩我,我這人雖讀書少,但文化人的涵養大度還是有的,忍一忍,也就過去啦——然而,現在,很多人卻利用我們的低調和忍讓,視作一種軟柿子任意拿捏的資源,隨意傷害我們的親人,肆意地踐踏著我們這些低調的弱勢群體的尊嚴,我們該怎麽個辦?”
他以一種冷厲的嚴肅作出最終的總結道:“當低調成為了軟柿子,我們該怎麽辦?”
雖然,夢同學的高端大氣演講,小夥伴們整個胃部都受到嚴峻的考驗,都難受的同時患上胃抽搐,幾乎都有腸胃翻騰恨不得嘔吐的衝動,然而,老大又很義氣而無恥的把他們都帶進了“低調的弱勢群體”行列中,這無疑給了他們一個級別相等的互動平台,對此,他們是無任歡迎的。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離奇而不合情理的。
無能之輩在仰望的時候,多數做的事情是裝B。而一些真正站在高度的人卻偏偏反其道而行竭盡渾身解數讓自己低調,最理想的是,能夠人世人都視他們只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
這其中有什麽意義呢?
它的真正意義真諦,便是:無能之輩裝B,他的心裡活動內容是在羨慕高處的強者的風光而害怕被忽視;真正的強者之所以低調,那是因為,強者都是踩踏著弱者的軀體攀上人生高峰的,他們深深知道,他們宛如羊群中的凶狼猛虎,如果不低調一些,給自己披上一襲柔弱的羊皮,混繞小綿羊的視聽,哪裡還可以繼續讓小羊們心甘情願的為他們前進付出自己的軀體呢?
所以說,強者和弱者的區別,往往在於兩個完全不同的思維模式。
當然,一種思維方式是否成功,更多是體現在是否獲得一部分人的認可,這就好像一頭喬裝打扮的老虎準備潛入羊群,但是,如果他的化裝技術爛透了,破綻百出的,羊兒一眼就看出他的真實面目,還有什麽搞頭啊,乾脆撲上去,光明正大的說我就是要剝削你們,吃你們來的這樣算了。
所以,一個相等級的互動平台也是很重要的,這樣,一是可以放低姿態集思廣益互補長短,二是可以促進團體合作精神,共享信息,哪裡有撈頭的可以在最快的時間獲悉並以最快的速度獲取利益。
因此,當我們的夢同學放低了姿態把他的小夥伴們都給圈進去了之後,小夥伴們即便是腹吐了好幾遍,心情卻皆是相當愉快的,都一個二個頻頻頷首表示了充分的讚同。
黃岩大手一揮,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恨恨道:“誰說不是呢,我們都一直那麽低調著了,這不,就是三天前吧,有個什麽‘渤海四傑’的組合,跟我搶個妞,我也僅僅把他們一人留下了一隻耳朵,並沒有要他們的命,多低調是吧,可是,人家居然放話了,要我一個月後準備後事,瞧瞧,這是拿咱們的善良當欺負資本啦。”
郭林冷哼一聲,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不是勸過你了,人家的老爸是渤海灣的老大,你不能扒光了人家的衣服扔在河道上不管不顧的,至少,你也應該給人家每人送一百幾十兩銀子作回家經費的,那樣,人家也會感受到你的真誠和大度,也在他們家長面上留個好印象的,哎,你偏偏不聽,出事了吧。”
於康看了看兩個奇葩,然後終於開口道:“你們就別瞎掰了,還是聽聽老大的決定吧。畢竟,這次南宮柏林的婆娘把事情鬧大了,現在不僅四大世家偵騎四出,整片江南江湖都震動了。據我所知,老大以前因為郭玉得罪了不少門派,後來在洪大小姐、神捕杜開功弟子楚天歌的出現和青城派趙玨的調解之後,才暫時放下了那段恩怨。於今,當他們獲知還有方如詩這麽個有魄力有能力的生力軍仇視夢家,他們自是大喜過望,紛紛對她伸出了什麽,嗯,老大說的什麽橄欖枝。於是,事情演變的複雜化了,一方要尋找那個女人,一方要保護那個女人,這其中,難以幸免不會發生一場充滿血腥的角逐了。”
夢同學點點頭,緩緩道:“於康,你還漏說了一點,那些對我有怨恨的門派,不僅會竭盡全力保護方如詩,更糟糕的是,他們會在角逐過程中,進行削剪跟我有好關系的人——他們是意思非常明顯, 跟我親近的人當我遭遇他們的圍堵的時候很可能會出於維護我而成為他們的敵人,於是,他們認為此次便是千載難逢除去我外圍勢力的大好機會。最最糟糕的是,我們的人很可能多數都不明白這個道理而對他們的忽視,從而沒有堤防他們的傷害。這,才是我最為擔心之處。”
夢同學的話讓他們不寒而栗,因為,在此之前,他們都沒有想到此層。稍為仔細一想,除卻夢家嫡系親人,他們仨,可以說是夢同學最為親密的朋友。如果他們忽略了這種防范心理,很難不會在某天落單的時候,被幾個門派的高手圍堵所獵殺。
雖然,“江南四大公子”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紫衫於康更是江南三把劍之一。然而,他們絕對沒有自大到天下無敵。
他們都知道的,即便是單挑,遭遇青城派的趙玨或方如詩,絕對沒有勝算。
看到小夥伴們情緒低落,夢同學淡淡笑了笑,從容道:“事情還遠遠沒到天崩地裂呢,用不著擔心的。我這次讓你們上來,是有件事兒讓你們幫忙,只是,就恐怕是會委屈你們罷。”
於康道:“老大,有什麽事兒,你說就是。”
夢同學看向黃岩和郭林兩人,兩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他們的眼神都充分的肯定了於康的話就是他們一致的代表。夢同學沉聲道:“我要你們給我看好這個家。”
三人一呆,愣住了。
然後,他們瞬間懂了。
他們的老大要他們保護好他的家人,他自己親自出手,書寫他的詩,血詩,而那寫詩的血,必須是方如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