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吃了點乾糧,兩人便翻身上馬,開始踏上新一日的征途。
早晨的小插曲,在消弭兩人之間的隔膜起到極大的作用,至少,崔羅莎不再好像車廂裡面那種沉默寡言好像全世界都欠她錢那般冷冰冰,即便是近在咫尺,也讓人相隔萬水千山,遙不可及。
沿途策馬奔跑著,崔羅莎抬起玉手,指指點點,給夢先生詮釋那頭是什麽地方,哪邊是侗族群居之地,哪邊不可輕易去......
崔羅莎的清脆聲音,宛若黃鶯出谷,煞是動聽。
時而歡笑聲,恰如珍珠落盤,給漫山遍野點綴上了一串串美麗的風景。
夢先生一直都是含笑聆聽,他的心窩莫名生起一絲酸澀,那時候,在鳳城之中,他原以為,冷冰冰的,拒人千裡,是她一向的本性為之,又或是一種把自己保護起來的方式。
其實,她的本性並不是如此,她也是愛歡笑,她也愛八卦,甚至,她很單純,單純的如張白紙。
要不然,她不會連男女之間做的事兒是何等之事她都不知道。
也許,她畢竟還年輕罷。額,年輕?昨夜她的臉,在他的眼裡仿若驚鴻一瞥,可是,以夢先生他的銳利眼睛,足以看出了,她至少三十出頭啦,如她這般年紀,還雲英待嫁,不僅在外面少見,便是苗家之中,也極之罕見,簡直,就是大齡剩女一枚。
當然,有道是,男人命好妻妾成群,女人命好獨善其身。
同樣優越的家庭,男孩在父母期盼弄膝天倫之樂的安排之下,早年喜當爹;而女孩卻不願意過早的擔任家庭主婦的黃臉婆角色從而一而再的拖延她的婚姻。
崔羅莎的家庭條件怎樣,夢先生雖然不知,但是,光憑她本身的條件,人家五毒教教主的顯赫地位明擺著在那裡的,還有誰敢挑剔?
也許,不是不敢挑剔,而是不敢娶這麽一個強勢的女人。
甚至,跟一個如此優秀的女子做朋友,都會產生極大的壓力。
所以,崔羅莎是孤獨的,也是寂寞的。
忽然,前面傳來一陣馬蹄疾奔聲音。
兩人皆是把頭一轉,向前面那個山坡的拐角處望了過去。
八人,八騎,自然,都是苗家打扮。
崔羅莎似乎微微一愕,然後收住了韁繩,停住了。
夢先生在她身旁也收住韁繩,低聲道:“他們都是五毒教的人?”
崔羅莎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轉眼之間,八匹駿馬載著兩個老者和六個中年漢子到了面前,籲籲一陣呼喝,硬生生皆把怒奔的馬蹄拉住了。
當頭一個灰衣老者喉嚨似乎塞了什麽家夥,沙啞道:“教主,教中出事了。”
崔羅莎冷冰冰道:“何長老,卻是何事?”
何長老道:“龔副教主帶人反了。”
“龔遞升,他敢!”崔羅莎冷然大怒,“他憑什麽反我?”
何長老眼光一轉,看著夢先生,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巴。何長老旁邊那個藍衣老者指了指夢先生,道:“教主,此人是......”
崔羅莎淡淡道:“他是我的一個中原朋友。怎麽了,魯長老?”
魯長老乾咳一聲,道:“教主,此際關鍵本教興衰存亡,恐怕,有個外人參合,讓人把柄。”
崔羅莎冷哼一聲,道:“我做事,要你們教導是麽?”
魯長老立刻閉上嘴巴,但看著夢先生的眼神,不是那麽的友善了。
夢先生直接無視,轉過臉去觀賞遠處的風景。
需要交代的是,那麽一陣奔馳,他們已經走出了茂密的樹林,在山腰之中,放眼望去,可以把廣闊的山林世界一覽無余。而那層層疊疊的翠綠,那遠處的淡淡的幾許炊煙,仿佛輕語著許多許多淒美的民間故事。
一個中年漢子指著夢先生道:“教主,此乃我們本教之大事,這個外人如果湊在一起,龔副教主必是更有話說了。”
崔羅莎冷冷看了他一眼,冷冷道:“龔遞升有沒有話說,我還不知,現在,我倒是看見你們在此說了很多話。好吧,我問你們,你們也想反了是也不是?”
夢先生忍不住暗暗一歎,心道:你這不是逼著人家反你嗎,哪有如此說話的?
果然,崔羅莎此話一出,八個人的臉色都刷的變了。
何長老看了夢先生一眼,終是一歎,搖搖頭,道:“也罷,既然教主都相信的人,我們又何苦枉做小人苦口婆心呢。”
他微微一頓,道:“既然如此,教主,我們暫時不宜回去了,先找個地方待下,然後,再作從長計議。”
崔羅莎微微頷首,道:“好。”
何長老轉臉對旁邊的魯長老道:“老魯,這一帶,你較熟悉,哪裡有村落?”
魯長老手一抬,向夢先生他們剛剛走過的那條路的左邊岔路,道:“那兒下去十裡,就有一個比較僻靜的村子,也就是幾戶人家。”
何長老,道:“教主,你看如何?”
崔羅莎道:“走。”
她調轉方向,夢先生自然也隨著她了。
崔羅莎卻也僅僅是調轉方向,並沒有一馬當先一騎絕塵而去。
開什麽玩笑不是,一個不熟悉的地方,她堂堂一位大教主,怎麽可能掉價去做那向導之事?
魯長老倒是沒有任何意見,一馬當先打崔羅莎和夢先生兩人旁邊過去,隨後是何長老,他忽然扭頭向夢先生道:“不知兄弟如何稱呼?”
“夢先生。”
“哦。原來是夢先生,失敬了,一會說話。”
“何長老好說。”
既然,人家何長老都放下身段向夢先生示好了,幾個中年漢子也深感枉做小人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經過之時,皆對夢先生拱手道了一聲“夢先生好”。
眼看著他們一一過去,崔羅莎鼻子輕輕哼了一聲,低聲道:“跟我較勁,我要是把他的身份說道出來,非嚇死你們不可!”
夢先生心微微一震,道:“我,我還有什麽驚天動地的身份呢?”
崔羅莎道:“你是我的男人啊。”
“啊——”夢先生幾乎從鞍上摔下來。
“看,厲害吧,”崔羅莎又有了笑意,“連你自己都嚇得要趴下,我還不信不把他們嚇死。”
夢先生道:“老總,你怎麽就不擔心呢?”
“有什麽好擔心的,”這個美女老總居然沒心沒肺的道,“你不僅是我的保鏢,更是我的男人,你說,你的老板被欺負了,你的女人被欺負了,你管是不管?”
“啊——”
夢先生無語以對,因為,不管他是不是她的男人,至少,是她的保鏢,雇主被欺負了,保鏢可以無動於衷嗎?他可以不顧雇主的危難,逃逸而去嗎?
作為一個為雇主服務的保鏢,臨陣逃脫,無疑是服務行業的恥辱!
不說勢必名聲掃地,更是萬夫所指,脊梁骨都再挺之不直了。
夢先生心念一轉,暗道一聲不好,自己貌似鑽進了大祭司的圈套去了。
老狐狸啊老狐狸!
難怪人說,豆腐是水,老人是鬼,鬼精鬼精啊!
或許,他老頭子不願意對他的族人下狠手,所以,假借我的手,唉,這老狐狸精打細算,也算是用心良苦啦。
這個村子幾乎不能稱之為村子,因為,正如魯長老所說是那樣,幾戶人家,繞著一個水塘搭建五六座草棚,牧放著十多頭山羊,住著十來個人,便構成了一個小村,如果按照大元朝之禁令,他們一把菜刀就夠用了。
然而,由於,這地兒乃邊陲之地,大元朝的禁令明顯無法縱深至此,故此,他們幾乎可說的一些遊走律法和禁令之外的群體。
那不,幾個年輕力壯漢子,光著膀子,揮舞著大刀闊斧,在門前兒劈砍木柴,準備給他們的媳婦兒做飯使用了。
魯長老在當頭一戶人家門前停駐,然後,躍下鞍來,走到那個僅僅歪了歪臉看了他們一行人之後繼續劈柴的漢子門前,對漢子嘰裡咕嚕的說了幾句當地方言。
那劈柴漢子似乎耳背,沒有聽見他的語言。魯長老手腕忽然一轉,攤開手掌,居然魔術一般神奇的出現了一錠銀子,在陽光穿透樹葉化作幾許光線映照之下,炫麗的璀璨光華又折射進入了漢子的眼簾。
當真是,錢,不僅可以通神,更兼治視力低下耳聾蔽塞之症。
漢子的手猛一抖,水準大失,斧刃從立著的樹筒側邊削下,幾乎把腿給削掉了。
不過,顯然,漢子並沒有關心他是否差點兒就後半輩子在拄拐之中度過,他關注的是魯長老手上的銀子,他伸手拿過銀子,在嘴上咬了咬,然後,果斷的扔掉了手上的斧頭,抬起臉來,黑的發亮的臉龐綻放著花一般的笑容。
夢先生前頭一個五毒教漢子輕輕一聲譏笑。
崔羅莎冷冷的眼光掃描過去,讓他立刻噤聲。
崔羅莎冷冷道:“人家又不差我們的,也不欠我們的,要些錢,如何不妥?”
何長老輕輕歎息道:“教主說的沒錯。”
那漢子快活的跑回他家裡,估計,是跟他的妻子顯擺他的精明和好運了。
魯長老走回來,道:“教主,那漢子讓他妻子做飯去了,我們也進去罷。”
崔羅莎望了一眼那座面積也就是十來平米的草棚,道:“算了,我們就在外邊先呆著罷,等今晚看看情況再說。”
魯長老微笑道:“教主放心就是,我等會跟其他幾戶人家說說,讓他們給我們騰出休息的地兒。如果要呆久一點,那麽,給些錢他們,請他們為我們搭建一些屋子。”
崔羅莎微微點頭,道:“好吧。”
何長老安慰道:“教主,此乃權宜之計,行大事者,能屈能伸,教主請安心,我和魯長老會以最快速度聯系其余效忠教主之人,然後,再跟龔副教主算帳。”
崔羅莎道:“就這樣,辛苦兩位長老啦。”
何長老和魯長老齊聲道:“教主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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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龍魂鵠他們一行人在上雷山的途中某座山頭停駐休息了。他
看著躺在身邊已經熟睡的妻子,充滿愛意的輕輕撫摸她的額頭一下,然後, 緩緩的站起,輕輕的走到遠離人群之處,安安靜靜的站在漆黑之中,仿佛在等候什麽。
一縷撲棱棱的聲息傳到他耳中,他伸出一隻手,一隻羽毛烏黑的鳥兒降落在他手掌心,他取下綁在鳥兒小腿的一個小紙卷,然後,放飛了鳥兒。
他並沒有立刻觀看紙卷裡面的內容,反而霍然轉過身去看他身後。
他的身後本來是沒有任何人的,此刻,卻多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是他的妻子,只是被布條堵住嘴巴,只能夠瞪著眼睛,那焦急和關注的眼神,即便是暗黑之中,也可以讓龍魂鵠感覺到了,那宛如一團熾熱的火,燃燒著他的心房!
妻子是被兩個人擒拿住的,這兩個人,是吳長老和麻長老。龍魂鵠勃然大怒:“你們瘋了嗎?!”
吳長老道:“你可以先看看你剛剛收到的消息,只不過,我們至少要比你早知道了三天。”
龍魂鵠深深看了他們一眼,慢慢展開紙卷,放在光線稍微好點的角度仔細觀看,只有一行字:龔遞升反叛教主,何長老,魯長老也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