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子吃喝之後,跑堂的把夢中遊同學所點的酒菜也送上來了。
這麽來著,八仙桌便顯得過於狹窄,不夠用了。
同台另外五個漢子應該是一起的,一個腦袋有些禿頂的大漢道:“夥計,我們吃好了,你給三位收拾收拾,好騰出些地兒吧。”
夥計正煩惱著夢同學的酒菜該往哪擱呢,不意遇上了如此善解人意的顧客,很是高興:“好嘞。”
夢同學這個正主兒還沒有道謝呢,身旁的洪青衣姑娘已經抬頭向禿頂漢子微微笑道:“謝了。”
禿頂漢子如沐春風,直接忽視過去了夢同學準備說謝謝的張嘴動作,看著洪青衣,臉上一縷溫柔的笑容:“不客氣。”
然後眼神流露著一絲無比的尊敬,道:“我們漠北五鬼在五年前被栽贓嫁禍Jian殺一個婦女——雖然我們身在綠林可謂無惡不作,但是,我們從來不欺負老幼婦孺,,然而,案發之時,我們恰巧經過現場區域,江湖中人,無不是眾口一詞的斷定凶手是我們;官府也對我們下了通緝令。那個時候,我們分辯無處,遭受全國緝拿,曾經的所謂好朋友好兄弟都一一拒絕跟我們弟兄來往了,在走投無路之下,我們弟兄聽說洪大人公正嚴明,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直面對洪大人說道冤情。洪大人立刻下令讓六扇門的神捕杜開功前往案發區域展開一系列的深入調查,經過整整長達一年的調查,案情終於告破,還了我們的清白。”
禿頂漢子真情流露了:“洪大人,真是個難得的好官啊,朝廷有他,是我們百姓之福哪。”
洪青衣微微一笑,道:“看的出來,賢昆仲都是性情中人,小妹只是希望你們在往後做事的時候,留人一線,便是很好了。”
禿頂漢子雙手抱拳道:“洪大人也曾經如此給我們弟兄交待,我們都謹記在心呢。好了,不打攪你們吃喝了,告辭。”
漠北五鬼大步離去。
夢同學感覺到一些被忽視的低落情緒,很不開心,也不去目送他們,甚至還好像帶著詛咒的嘟囔:“什麽漠北五鬼,這回真是要做真鬼了,呵呵呵。”
洪青衣眼神一凝,她在夢同學在眼神裡面瞧出了一絲兒的冷漠,那是一種漠視生命的冷漠,換句話說,漠北五鬼打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在他的眼裡,已經是幾個死人了。
她盯著夢同學看,隱隱有一絲疑慮,道:“公子,莫非,你知道他們有危險?”
夢同學呵呵笑道:“他們跟我非親非故,知道又如何?難道,他們只是憑著讓一讓桌子,就要我拿出換取他們生命價值的情報?——那無疑是對他們的生命一種蔑視,五條生命就隻價值讓桌子麽?我如果那麽告訴他們,是不是非常輕視他們呢?洪姑娘,你看我說的對不對啊?”
“額......”
洪青衣直接被噎的無語,世上,能夠把冷血無情解釋的如此充滿道義的,估計除卻夢同學之外,後無來者不知道有木有,前無古人是必須的了!洪青衣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逐漸走到門口的漠北五鬼,心想,漠北五鬼的身手絕對不低,要他們兄弟命的人,也應該不多的,看整個大堂一片吃吃喝喝喧囂和諧勁,或許,夢同學只不過出於被無視的不滿而發出的牙疼咒而已。
老司機好不容易逮著了一個倚老賣老的機會,心情極是高興,偏偏,臉上卻露著嚴肅的表情,估計他壓製的應該很辛苦的,他語重心長的道:“年輕人啊,很多的時候,很多的事情,並不是以自己的支點所轉動的,往往,許多的人和事情,跟我們一點交集都沒有,卻都是存在的。”
夢同學鄙視了他一眼,很想說:老司機,你馬列看多了吧,怎麽不直接說客觀存在的東西就有其存在的道理呢?好比如果沒有壞人的作惡多端就無法彰顯好人的善良呢,好比如果沒有貪官汙吏的腐敗就無法凸出廉政嚴明幹部的高尚呢?
漠北五鬼的老大禿頂漢子一隻腳已經踏出了門檻,洪青衣忍不住松了口氣,好像看著他們在鬼門關的邊緣終於要走出去了。
當然,洪青衣之所以那麽關注漠北五鬼,絕對不是洪大小姐的愛心已經泛濫成災了,只不過是,他們五弟兄曾經身負大冤,在父親的干涉之下獲到沉冤得雪,還得清白,那樣,便如同分娩了一個新生的嬰兒,新生的生命,而這個新生的嬰兒因為經過洪大小姐父親的手而生,便隱隱跟大小姐有點兒的兄妹之情,洪大小姐自然而然的牽動了一絲兒的感情,也便是關注起來了。
在前世,老頭子曾經跟夢同學說過,人的行為,有著幾個行動上的弱點,其一,便是在出門口,一隻腳踏出門檻一隻腳還留在裡面的時候。因為,人是一種感性動物,一隻腳已經踏出去的時候,好像一個專業的偵察兵,然後,把安全的信號迅速地傳遞大腦,而身體的本能和慣性,甚至比大腦的指令更快,大腦的指令還沒有下達,身體已經跟隨著感覺向前走了。也就是說,禿頂漢子的前腳踏在門外,後腳離地,身體前傾所有重力都幾乎處在単足獨立那隻腳上面的刹那!
門口處,一抹森冷的光華暴然一閃而沒。
禿頂漢子的整個腹部,幾乎被攔腰切斷!
殷紅的血,斷了的腸子,還有那些沒來及消化的菜肴,頓時迸濺了一地!
禿頂漢子哼都沒有哼一聲,便仆地跌倒,氣絕。
另外走在稍後的弟兄不由楞了一愣。
人家都說是幸福來的太突然的,怎麽到了他們身上,卻是,災難來的太突然了呢?這個世界,還有公平那樣東西嗎?
嗯,公平?
這是一個極是高端大氣,也是拷問人類數以萬年的社會研究項目,估計,縱使是讓無數才高八鬥博古通今的學問大家窮皓其首,也一時半會決定不下來的。
漠北五鬼也就更加無能為力了。
何況,他們別說沒有那龐大的研究經費,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時間!
他們甚至都沒有來及看殺死他們大哥的凶手是什麽人,剛剛,他們路過的,身後那幾桌還在“哥倆好喝杯酒啊”劃拳喝酒吃喝的正歡的人,忽然更加鬧歡了,他們或提起板凳,或抓起菜碟,或杓湯的杓子,甚至有的更乾脆,將就手上的筷子,一言概之,在他們身邊順手的家夥就被當作了殺人的利器。
食神之中,女評委是那樣評價凳子的:凳子,是一種隱藏很深,卻又非常方便的武器。
其實,筷子和湯杓也不例外。
在普通人手裡,筷子可以戳瞎敵人的眼睛,湯杓可以砸敵人一個深度腦震蕩。
而在武林高手的手上,更可以,筷子刺穿對手的髒腑,湯杓敲破敵人的腦袋,是要人命的武器!
起碼,刹那之間,就有十多個人揮舞著各種各樣的“武器”擁擠上了漠北五鬼還或者的四人。
洪青衣眼睛睜的大大的,好像完全不信任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竟然是呆住了,待她回過神來,想喊身旁的老司機過去援救時際,活著的四鬼也很夠義氣的跟隨他們的大哥去做真正的鬼了。
忽忽忽忽忽忽忽忽忽忽忽忽!
眨眼間,十多個人,仿佛一陣旋風似的掠出了門外,瞬間消失在已經日頭西落夜幕初臨的夜色之中。
大堂的門口處,隻留下五具逐漸冰冷的死體,和滿地觸目驚心逐漸凝固的血。
整個大堂,安靜如死。
嗆人的濃鬱的血腥氣息,仿佛凝固了每一寸空間。
嘔歐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嘔.........
忽然,嘔吐聲音此起彼落。
洪青衣也難以脫俗的埋下腦袋,傾情嘔吐事宜。
她見過死人,也親手殺過人,但是,當她看見了人竟然能夠被板凳把腦袋敲打的那麽稀爛,能夠被湯杓那麽深入的穿進心臟把心臟挖出那麽個大窟窿,能夠被筷子把腸子絞出身體好像串串冰糖葫蘆的樣子——她決定,把嗜好吃冰糖葫蘆的習慣馬上消滅掉,誰在她面前提到冰糖葫蘆她跟誰急!
老司機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繼續低頭喝酒,但握杯子的手,指頭末端已經失去了節奏感的輕輕抖動,那無疑是出賣了他內心的巨大震撼了。
反觀我們的夢同學,那才是真正的高人,真正做到了泰山崩於前而點塵不驚的高端境界了。
他舉著筷子,一隻手夾著菜往嘴巴送,一隻手波瀾不驚的握著酒杯,好像嘴巴隨時犒勞嘴巴一樣。
洪青衣取出手帕擦拭去小嘴巴的殘留之物,抬起頭來,看著夢同學,看著他沒心沒肺的依然吃喝的很帶勁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你究竟還是不是人啊?”
夢同學正兒八經的道:“我當然是人,人餓了就要吃飯的,我正在非常嚴肅而正常的做著人應該做的事情,故,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