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從孔家三處礦點逃出生天狼狽不堪逃回了的二十幾人稟報,他們之所以徹底的失敗,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前後出現了兩撥人。
兩撥高手。
嗯,應該說是殺手更貼切一些,因為,那些人,似乎,專職為殺人而生存的。
出去三百名高手,竟然隻可以活著回來二十來幾人,這是什麽概念?
十不存一!
七名長老,包括首席長老華雲德在內一向支持華家主的三位長老都沉默不語了。
而余下華雲軒等四位長老,可沒有什麽客氣,惱怒到極致的盯著華家主,雖然,他們也是沉默著,但是,他們眼裡,所蘊藏的火藥,倘若可以點燃的話,華家主直接要被炸個粉身碎骨,估計,連渣滓都尋找不見。
顯然,他們都在等,等華家主作出一個交代。
華家主輕輕一歎,端起酒杯一口幹了,真的很是苦澀。只不過,自己倒的酒,便如同主動約泡,即使貌似如花,也不能抱有怨懟,含著淚水,默默的受用。
然後,他緩緩站起,移動著腳步,似乎有些蹣跚,仿佛,一夜間,被歲月剝奪了十年,老意彌漫。
他一邊緩緩的向門口走去,一邊緩緩道:“天亮時分,給華文書傳送書信,讓他回來,我老了,腦鈍體衰,不再適合做華家的舵手了.......”
似乎,他還說了一些什麽,但他的人已經出了門外,而且聲音隨著他的遠離而逐漸的輕弱,眾人也沒有刻意去仔細聆聽,不知道他最後的話是什麽,只是依稀末了聽見他一聲失落和惆悵的長歎。
華雲德長老看向華雲軒長老,忽然冷冷道:“據我所知,似乎二少爺跟‘合作社’的歐陽深和上官三妹見過面,對吧?”華雲軒長老淡淡道:“那又如何?”
華雲德長老恨恨道:“勾結外人對付自己家族,敢情還是非常值得光榮之事?”
華雲軒冷笑道:“你們縱勇、力推家主犯下錯誤,導致家族全面步向衰落,致家族蒙羞,實乃家族罪人,居然還有臉面說理啦?”
華雲德長老幾乎要咆哮要暴走,怒然道:“如非你們勾結外人,如非你們不肯拿出實力來,今夜,華家,會敗的如此慘嗎?”
華雲軒長老冷冷一笑,道:“請問雲德長老,你可是知不知道這次夢家和江南四大世家來了多少高手?”
華雲德長老怒道:“充其量也百兒八十唄。”
華雲軒長老還沒有答話,旁邊一位長老已經冷冷哼了一聲,冷冰冰道:“你老糊塗了罷,憑‘合作社’的數十人可以把我們的三百名高手精英乾的人仰馬翻幾乎全軍覆沒?!”
華雲德道:“在孔家暗中保留下的不弱實力,加上‘合作社’的高手夾擊,然後,又再遭遇了一波混蛋高手的壓著打,豈有不敗之理?”
那位剛才發言的長老淡淡道:“我想問你一下,雲德長老,你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
華雲德長老怒道:“華雲飛長老,你是什麽意思?”
華雲飛長老淡淡道:“回來的人,都一致說了,第一波人,也就是‘合作社’的人加入戰鬥,我們已經是一面倒了,即便是後面沒有出現另外一撥人,我們華家也是不能幸免,差的,只是時間而已。”
華雲德咬了咬唇,他的確聽了,只不過,他只是把責任降到最低而已。
“讓我告訴你好了,雲德長老,”華雲軒長老冷冷道,“事實上,夢家和江南四大世家此次出動了不下二百名高手。”
華雲德長老呆了呆,搖頭道:“怎麽可能,我已經布置了眼線,出入棗莊境內的陌生人,該逃不出我的掌握。半個月來,並不見大量的陌生人湧入之現象......”
華雲飛長老冷笑道:“說到底,人家‘合作社’也是礦業集團,生意上的來來往往,難道每一個人你都看仔細了?”
華雲軒長老淡淡道:“生意場上的老板,我們不敢輕易得罪哪個,因為,誰都要給自己留下退路,說不定,你今天得罪的老板,很可能會是日後跟自己成為合作夥伴,就算是為了利益開路,放下昔日的不快,但是,心裡頭的那個死結,真的可以放下麽?”
是這個道理。
所以,同行可以是冤家,可以相互打壓相互傾軋,但是,卻絕對不可以把對方的合作商家都連坐得罪。
打個比喻,好比你開間五金店,你可以不遺余力的編造謠言詆毀對面同樣經營的五金店,讓買家望而卻步,但是,你沒有權利去謾罵買家和強拉買家購買你的商品。否則,那不僅會把自己弄得很臭,甚至,會被買家集體排斥、拒絕,那是得不償失的。
“‘合作社’明修棧道,派遣歐陽深和上官三妹二人在明面招引大家的眼光,其實,卻暗度陳倉,暗下調遣大量高手,化整為零,扮演著各種商家陸陸續續潛入棗莊。”
華雲軒長老緩緩道,“這也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執意不肯招惹‘合作社’的最大理由。現在,雲德長老,你還有不明白的嗎?”
華雲德長老眼神黯然,灰敗,一聲長歎,默默的走了出去。
華雲飛長老看著一名年紀最大約近八旬的老者道:“大哥,您......”
老者正是華家主的大哥,華雲波,他的表情居然很是平淡,仿佛已經看透了塵世芳華,返璞歸真,風淡雲輕了,他淡淡的一笑,淡淡道:“家主都已經作出了決定了,你們,就給予他最後的尊重罷。”
他身邊那個灰袍老者道:“大哥,可是,我們......”
華德波看了他一眼,道:“老二,你也一把年紀了,就消停消停吧,現在是年輕人的世界,就交給年輕人去做罷。”
華家老二華德才道:“我擔心華文斌這孩子啊......”
華德波道:“你怕他跟華文書攏不到一處?”
華德才點點頭。
華德波緩緩道:“也罷,就讓華文斌南下江南去吧,老朽這個決定,不會有錯罷?”
帶著商量的語氣,這位華家老大的眼神卻向以前在長老末端陪席的華雲軒看去。
誰都可以看出來了,華雲軒雖然以前是二公華文化書的支持者,但是,隨著大公子華文書的回歸,家主之位將是毫無懸念的落在大公子身上;大公子常年駐守京城,家族裡面,反而缺乏勢力的支撐,這也是他雖然身為華家長子,卻遠遠不及備受寵溺的華文斌之根源。以華文書和華文化之間更真實的兄弟感情,大公子必須借重二公子的勢力啟動家族步伐的。
而,華雲軒長老的位置,在二公子勢力裡面乃扮演著重中之重的角色。
於是,不難想象,隨著家主更替,華雲軒長老的位置,獲得了水漲船高的歷史性改變。
華雲軒微微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華德波神情一松,道:“將近黎明了,大夥兒都辛苦整夜了,都散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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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家。
黎明的曙光映白了窗紙,歐陽深和上官三妹站起身,告辭而去。
頤家主親自把他們送到大門口,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身影,忽然大力拍了一下身旁的兒子一把,幾乎把頤豹嚇得一大跳,滿臉疑惑的看著他爹,忍不住在想:媽媽,老爹莫非被昨夜的血腥嚇蒙圈了,還沒有回神過來麽?
頤家主仿佛知他所想,狠狠的刮了他一眼,道:“想什麽呢,臭小子?你老爹是沒見過大陣仗的人嗎?”
頤豹呐呐道:“爹,你就見過幾個人或十來個人的群毆場面罷。”
頤家主臉色一塌,宛似被揭穿謊言一般,幾乎要惱羞成怒的,不過呢,他吹胡子瞪眼睛的咬了咬牙之後,臉色居然愉快了起來,毫不掩飾的道:“你老爹我就沒有遇上如此大陣仗,怎麽滴,犯法了是不?”
頤豹道:“額,沒有吧......”
頤家主也不再管他的語言裡是否還含著懷疑元素,呵呵一笑,笑道:“老爹我雖然沒有親身參與那一戰,然而啊,卻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 那酸爽勁兒啊,不行不行的。”
頤豹直接無語。他老爹又拍了拍他,這次,卻溫柔多了,尤其是,包含著太多太多的柔情和讚許,柔聲道:“孩子,謝謝你。”
頤豹一愣一愣的,不明所以。
他老爹也沒有更多的解釋。
江湖,是你虞我詐風雲詭秘的大染缸。
頤豹秉性淳厚善良,他不應該被拉下這個缸,將他腐蝕。
所以,頤家主不會跟他詳細解釋,如非頤豹的原則堅持,提醒了他需要對夢家作出態度,然後,在獲悉華家、孔家大戰一觸即發之際,先一步向歐陽深提出參戰請求。
然後,匯集白家、錢家,集三大家之力,徹底地將華家打殘打廢。
頤豹道:“爹,我去礦場挖煤了。”
頤家主幾乎一個趔趄,差點兒有喊他進去拿臉盤的衝動。
拿臉盤做什麽?
裝血,讓我噴血,愉快的噴吧。
上看,下看,哪個煤礦大老板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幹挖礦那粗鄙的下等之事?
哪個公子哥兒不是拿著他老爹的銀子,花天酒地,紙醉金迷,風花雪月,給祖國的經濟繁榮添磚加瓦,有所貢獻呢?
你這娃倒好,吃著老爹的住著老爹的,還要跟工人們爭搶活計,這個,這個,貌似,不夠厚道了罷?
頤豹可沒有那麽多的感想,跟他老爹招呼一聲,便跨上他的小黑馬,走了。
頤家主呆呆的看著逐漸遠離的孩子之背影,心靈仿佛被什麽東西觸動了,輕輕低語:“或許,平凡,也是一種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