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巨大的破壞力毫無征兆地壓迫在客棧的牆壁之上,掀起的聲浪驚醒了沉睡的子夜,導致了,夜空因憤慨而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了起來,這一片區域的每一寸空間,都為之顫抖。
隨著,撕裂了夜空的聲浪激起,戰鬥,也就是毫無征兆掀開了序幕。
真正的要命戰爭從來是不會通過相互磨嘴皮子的方式變相給對方遞交戰爭說明書的。
即便是,戰前的諸種“講道理”流程,也只是在核定的第三方位置,宣揚其道義上佔據的製高點,不讓自己落於下乘而已。
惡人如狗。
咬人的狗是不吭聲的。
咬人前夕的狗,之所以不吭聲,絕對不是懷念人類對它們足夠的朋友關懷而忍讓,而是在默默地審時度勢,偵察和判斷“獵物”的戒防死角,一旦讓其捕獲到了空子,它們適時就會路出它們凶狠的獠牙,殺伐果斷地撲將上去,大快朵頤的咬!
霍軍健的弱點,當然是他抱恙在床的妻子,這點便是地球人都已經知道了。
他不可能棄置妻子而不顧的跑出來跟外面的人進行各種交涉,那是非常危險的事情,除了一些狗血編劇刻意秀他們“出人意表”的創意,把男幾號通過什麽“憂心牽連愛人”等等冠冕堂皇其實倒行逆施的理由編到外面這類劇情之外,只要智商不低於30情商不是負數的男人,都會拒絕那麽做——開什麽玩笑呢?把愛人獨個留下,那是給敵人更多抓住愛人然後威脅自己妥協低頭的機會?然後,方便繼續加編所謂的為愛不惜一切的崇高愛情劇情需要?
欺騙了群眾的眼淚不說,還嚴重的蒙蔽了群眾的審視愛情的眼光。
讓人民群眾在逐漸被洗腦中,堅定不移地相信了,愛情,在危難當頭,“累贅”的棄置,居然遠比“不離不棄”美好的多!
當然,真正的愛,絕對不是秀出來的。
霍軍健出於本能地握住了妻子的手。
他的手原本有些輕微的顫抖,恐懼的顫抖。
霍軍健雖然年少闖蕩江湖,大小戰役歷經百場以上,鐵與血的洗刷,早已經磨盡了他對死亡的恐懼。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打從走上江湖路的第一天開始,就已經斷絕了回頭的路,自從讓一個人死在自己刀下開始,就需要做死在別人刀下的準備。
霍軍健的恐懼,卻非因為留戀生命的精彩,而是,恐懼於他倘若身死之後,他的妻子,他的愛人,怎麽辦?
從剛才一番簡短的對話之中,淮陽之沈夢龍中氣充盈功力深厚,當為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環繞在他身旁的人,無論江湖地位或是武力值,想必也大致相近。
雖是一牆相隔,面貌不辨,但霍軍健乃何等人物,憑聽風辨物之本事便可以輕而易舉的聽出圍堵於屋外的高手有一十三名!
霍軍健自忖,以他的卓絕武功,或許可以抵擋兩個沈夢龍的攻擊,三個便非常勉強了,如果四個沈夢龍這種高手,他基本沒有任何僥幸的勝算了。
一十三名!
即便是他們的武力值參差不齊,那好吧,四個不行就五個,五個不行就六個七個八個......總有一款套餐適合的不是?!
那麽,即便是對方剩余一個閑暇備胎,卻也足可以趁機制住他霍軍健的妻子,欺凌他的妻子,令他妥協!
霍夫人的手也很冷,但是,卻極是穩定,讓他如同在酒醉眩暈的時刻抓住了一扇堅固的牆,可以容得他任性地嘔吐之後,又能夠挺直腰板繼續上路的牆。
霍夫人輕輕的,卻是一字一句道:“君,若,不,在,妾,不,獨,活。”
霍軍健渾身一震,近似死灰黯然的眼神猛一亮,手不顫抖了,很穩很定。
然後,他忽然抽回手,左手肘撞擊身後的桌子,桌上的寶刀震動中跳到他的手上,右手握住刀把、以順時針轉身、劃出了一道半圓弧光!
這一擊,以胯骨為支點,以腰椎推動全身之所有力道,以最猛烈之力量最迅速之速度通過督脈管道輸入雙手然後自發以刀刃作為爆破點瞬間噴薄!
這一擊,乃霍軍健傾畢生之力一擊,其力量之狂暴,結實的檀木刀鞘直接被刀氣爆破化為齏粉,刀風一蕩,瞬間化為烏有!
首當其衝的,是四名當先破牆而入的高手,幾乎來不及形容他們的面貌,刀光過處,錚錚錚錚!
三把劍一把刀被攔腰切斷,冷入骨髓的刀光劃過四人的肚皮,兩個回手緊捂肚子,顯然想竭力不讓腸腸肚肚流淌出來,而殘酷的事實還是很負責任告訴了他們,即便是他們可以製止腸腸肚肚的外泄,卻也不能夠製止生命隨著斷腸而斷魂的事實。
另外兩個比較堅強,抱著已經必死之心拉上墊背的大勇氣,不管不顧腸穿肚爛,果斷的實施還擊,結果一人一掌結結實實砸在霍軍健的胸膛上面。
“砰砰!”
很有力量的兩掌,直接導致霍軍健“哇”的大噴鮮血,退後一步,以刀抵地方遏製住他跌倒的危機。
而發出垂死掙扎一擊的兩位仁兄由於力量的反噬產生的挫力作用影響,被切了的肚皮霍然怒然撐開,一些大小腸段子和胃腑之珍藏糅合著殷紅的血液,奔湧而出,散落一地。既然戰幕已經拉開,可謂開弓沒有回頭箭,隨後進入的九人也沒有再拉扯什麽道理了。
戰場,從來沒有道理可言。
戰場,只有輸贏和生死。
隨後而入的九人,三位老者,四個中年漢子,居然還有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少年人和一個雙十芳華的美麗少女。或許那一對少年男女自覺江湖地位和武力值遠遠無法匹及眾位前輩,因而很知情識趣的站在最後。
只不過,究竟是薑老的辣,當頭一個黑袍老者頭也沒回的道:“登封馮家的兩位少年英俠,賢兄妹既然蹚了這遭渾水,再作置身事外,恐怕已經不合時宜了罷。”
從這名老者的聲音,霍軍健可以聽出他便是先不久在屋外冷言冷語之人。
霍軍健微微把眼光一抬,見著了,此黑袍老者面相一般,卻渾身透著一股詭異的邪氣,尤其是,身上沒有掛兵器的跡象,一雙手卻始終當胸環抱在,手指匿於袖管之中。
霍軍健心生警惕,此人赤手空拳,目光陰狠,身上邪氣外露,極之可能修煉極為陰狠毒辣的掌指絕技。倘若與之對敵,當得需謹慎行之。
霍軍健不由暗暗苦笑一下,想此生死與奪時刻,哪裡還容得他怎麽小心謹慎呢!
想必馮家兄妹也識得黑袍老者的厲害,兄妹二人相視一眼,皆露怯弱和遲疑的眼神,究竟,剛才霍軍健宛若雷霆爆發的一刀之威力,以他們兄妹初步勉強登上高手階級的功力來說,實在難以望其項背!
但正如黑袍老者所說的那般,已經蹚了這遭渾水,再置身以外抽身而退,不是恐怕不行,而是絕對不行!
設若,此刻他們臨陣退卻,很有可能,黑袍老者的“五毒摧心掌”首先對付的不是霍軍健,而是向他們兄妹下手!
“五毒摧心掌”常無命,乃震懾雲貴川一帶的“五毒教”進駐中原的八位堂主之一,憑其一雙毒掌鼓蕩生起的毒氣,致使接近的對手有中毒昏眩之誤,一旦身體接實其掌,便無一例外要被他掌上噴薄的劇毒勁道滲進身體,迅速而嚴重地破壞人體的各部機能,不僅快速地吞噬人的戰鬥力,致其力量運輸通道癱瘓喪失反抗能力,甚至,倘若沒有他的獨門解藥解救,就得在如似遭遇萬千條毒蛇咬噬的苦痛之中,慢慢的淒慘的死去。故而,常無命被江湖人稱為“黑無常”,也不無道理的。
常無命左邊身旁站著一個黃衫中年漢子,白白淨淨的,腰間斜斜掛著一具很長的劍鞘,劍已經拿在了他的手中,劍身很窄,粗略一看,才二指來寬,劍身卻很長,幾乎近達四尺,他的身材本是足夠頎長的,按照幾百年之後的尺度計量,他的身高至少超過了180CM,而當他垂劍抵地的時候,還得把劍尖那一截往後面偏移,只有如此,在揮劍的時候足夠的空間方顯機動的靈活性。
黃衫中年人淡淡道:“常堂主自不必跟孩子作以計較,讓他們和霍大俠對掐,那不僅讓霍大俠笑話咱們中原武林無人可用只能夠把孩子推上戰鬥,而且,以他們兄妹那般低淺的技藝,別不是幫忙跟不上,反而給大夥落得束手束腳的障礙,發揮不出絕技的水平來。”
霍軍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這是一個比較厚道的人啊。
光聽他的聲音,霍軍健便知道了,此人正是淮陽沈夢龍。
在這個爾虞我詐弱肉強食的江湖大染缸,依然保留著那一份人性最為真實而純碎的厚道,當是極為難能可貴之至。
霍軍健暗暗一歎,倘若,馬上就要生死相對,他真的要與此人交上一交。
遺憾的是,江湖的紛爭,往往,道理和道義,都需要讓位。
解決紛爭,最直接的方式,是拳頭。
誰的拳頭越大比越有力,他佔據的道義位置便也越高。
成王敗寇。
王者不僅擁有編寫歷史的權力,也有制定道義規范的權力。
這邊廂,霍軍健剛剛暗中敬佩沈夢龍的厚道,卻不料接下來的事情幾乎沒把他給氣炸了肚皮!
原來,沈夢龍的剛話落下之後,常無命陰陽怪氣的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讓他們兄妹白撿便宜麽,嘿嘿,就算我老常不計較也就罷了,難道其他的人沒有什麽異議麽?”
此話一出,其余兩名老者和三個中年人的面色即時變了變,皆沉下了臉色,極是難看。
雖然其中有人眼裡迅速地掠過一絲兒不忍的猶豫,卻或許轉念想及了什麽,便皆一一堅定了眼神:好處,誰都想要,可是,沒有付出任何代價空手套白狼的獲取途徑,永遠是人所不齒的咀咒!
懾於沈夢龍“一劍平川”之威力,他們未敢於公開向沈夢龍叫板,但是,有時候,沉默,便是表達抗議和不滿的最佳方式。
沈夢龍輕輕一歎, 道:“既然如此,馮家兄妹,你兩人在我們出手時刻,就繞過去,把霍夫人照顧好,別讓不長眼的刀劍傷著了。”
馮家兄妹感激涕零,立刻齊聲應道:“是。”
“照顧你祖宗十八代!”霍軍健雖沒有破口大罵出來,而他的眼睛已經開始冒火了,他狠狠地瞪著沈夢龍,原本的敬佩瞬間被怒火焚燒殆盡,剩余的就是滿滿的憤怒!
哪怕是,他知道沈夢龍這樣的安排,對馮家兄妹極之關顧和仁厚,然而,對於霍軍健他來說,他的妻子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底線,誰觸碰了這道底線,便是對他生命意義的全盤否認!
他冷冷盯著沈夢龍道:“你們,都準備好了麽?”
沈夢龍歎息道:“霍大俠,對不住了。”
若是前一刻,或許霍軍健對他的好感還要加分,可如今,沈夢龍的無奈和客氣,只會是讓他感到更為醜惡的偽君子嘴臉。
他低頭“呸”的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口水,冷冷道:“要戰便戰,婆婆媽媽的,女人的口水吃多了麽?”
沈夢龍也面色一變,以他的享譽中原武林的江湖地位而言,幾乎還真沒有幾個人敢不對他恭恭敬敬的,即便是中原武林的八大門派八大掌教之主,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敬為上賓。這也就是一同來的十多人包括常無命在內,都不敢公然跟他搞對抗死掐到底的原因所在。
沈夢龍瞪視霍軍健,好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朗聲道:“好好好,這才是威震關東的霍一刀!王者范兒,沈某得以一會,幸何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