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才不管你是白虎堂還是黑虎堂。
那身材高大的武士大手一揮,便準備下令進行圍攻——他的手才高高舉在半空,話未出,勢未落,驟然感覺一絲冷入骨髓的勁風撲面而來,瞪眼看處,一個身影卻是從亭子上面飛撲下來,人猶未至,那竹刀削過空氣,似乎把空間壓出了一線隱形的溝壑迅速地延伸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身上——“嗤!”
一聲布匹被撕裂的聲音,靜夜中顯得異常刺耳。
必須動手的時候,夢同學從來不墨跡。
夢同學實戰經驗之豐富橫穿兩個不同的世界,槍林彈雨刀光劍影之中滾爬跌打生死邊緣爬出來的,一般武士,絕對難望其項背。
面對八名武技不凡的武士,一旦被其完善了圍堵之勢,那絕對是件極為危險之事。
故此,夢同學先發製人,撕開一個裂口。
連夢同學都感到匪夷所思,一把青竹做的刀居然是鋒利如斯,一刀便把那個高大的武士劈開了兩片!
那武士左手握住刀柄,右手還高舉著,身體被劈開分作兩邊倒下之時,居然依然保持著原來的手勢,更讓人詫異的是,貌似,連血都看不見迸濺開來,直到“噗”的跌在草叢之中,那血水才嘩然流淌,肥沃了那一片草地。
夢同學也沒仔細研究何故他的功力便是一成都沒有恢復過來,但握刀劈砍起來之時,卻有一股巨大而隱形的力量在推動著他,使得他如有神助,速度之快,殺意之磅礴,簡直前所未有。
那武士猝然被劈開了兩半,把他的七個小夥伴驚嚇的卻是不輕,他們表現出來的情形,遠遠脫離了傳說之中的武士的大無畏偉大精神,見到同伴遇害,氣憤填膺同仇敵愾一湧而上為同伴誓死報仇的團結和勇敢,而是發愣——對,是發愣——估計是在確認發生於眼前之事是否屬實,又或是糾結是否應該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去博取道義美名,還是該明哲保身回去睡覺?
總之,他們的眼神都出現了一絲猶豫和恐懼,動作也呆滯了一下。
待得他們意識到自己這方只是死了一人,至少還有七個武技高超的武士之後,信心回歸,從三面聚合時,卻見夢同學手腕反轉而起,竹刀掠過旁邊一名高舉竹刀還輪在半空的武士的腹部。
這卻是軍營學來的基本輪劈之勢,只不過,軍營教導的是正如這位武士此般從上劈落,而他是從下往上,果然要比之快上幾分。
被剖腹的武士一聲厲叫,手上的刀含著他的絕望和悲憤怒然繼續劈下,打算跟那名位居夢同學另一側正高舉著刀要輪下的同伴通力合作,聯手一舉擊殺夢同學,便可拉上夢同學墊背了。
按照他的設想,即便是他的刀由於他身體受到致命創傷已經後續無力,但那殘余的力量合著慣性之力,至少也可以把夢同學的前進步伐阻斷,然後在來不及發動其他招式的情況之下被那名同伴砍死的。
然而,他有所不知的是,夢同學此招式源於軍營武技最為基本的右式劈勢,他只是改變了手上的動作,而下盤的步法還是沒有改變,依然是右腳前踏,擰腰,只是,他的擰腰幅度實在太大了,幾乎達到一百八十度,也就是說,當夢同學完成擰腰到定位之後,他的背部已經轉向對著該名武士了,刀隨身走,竹刀劃過該武士的腹部從其右邊切斷了數根肋骨破空而出,剛好跟追擊上來的那把竹刀碰撞上了,啪!
雙雙一震而退。
那名武士足足退了五步,最後還是使用腳跟使勁抵地,才生生收住腳步,雙手握刀刀尖抵地,駭然盯著夢同學。
現在的他,虎口發麻,雙臂酸軟無力,再戰的氣力都沒有了。
不過,讓他感到安慰的是,夢同學的情況顯然比他更加的糟糕,他還在往後退去,偏偏,讓這名武士無語的是,他夢同學居然背頂著那個被剖腹的武士就那麽一直後退,也不知變通一下,把那名武士擊倒,這樣,便可以退得更輕松也更快達到卸力效果。但是,想及了,兩人相擊何其迅速和猛烈,雙雙被震退的方向決計來不及作出任何選擇的,夢同學當時的後背是那個同伴,不撞上他撞誰?
唉,或許,是他運氣太壞了吧!
那名被剖腹的武士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壞!
他被一刀剖腹那是必死無疑的,這也就算了,反正都是死了死了的,拉個墊背的,也蠻不錯嘛,所以,他那時的心情還是比較平靜的,可是,隨著同伴和夢同學猛烈的撞擊,夢同學整個人好像萬斤大石狠狠撞擊在他的身上,他清晰的聽見了他體內的心肝肝脾胃和肋骨胸骨啪啪啪的生生被震碎。
他的手再無一絲力氣,竹刀也脫手飛了出去,刀猶未落地,他人已氣絕。
夢同學還在退。
暗黑的夜裡,一連串的打鬥,從夢同學擊把第一個武士劈開兩片到跟另外一名武士雙刀撞擊,然後雙雙後退,兔起鵲落,快捷無比,充其量只是普通之人的十余息時間。
如此短暫的時間之內,又是視力受阻的黑夜之中,後面的人,無法確認被夢同學頂著身體一起後退的同伴是否遇害,甚至,有人見到他們身體貼的那麽緊實,還誤以為他們的同伴小宇宙爆發,勇敢地把夢同學的身體控制住了呢。
只有老天才知道,這一刻的夢同學,他的體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種巨變,卻是被兩刀相撞擊激發出來的!
須知,他從亭子躍出一刀將那名武士劈殺,實是體力消耗大半,再借腰力推動有把一武士開膛破肚,再度大量的消耗,到了雙刀對撞的猛烈一擊,至此,體力消耗殆盡,而且,該武士的強橫力道趁虛而入,沿著雙手經脈強行闖入,展開了地毯式的全面攻擊,而就在他的經脈即將被爆裂之際,忽然,他的經脈管道竟然豁然擴張,把所有的力道迅速吸入,然後,周天振動,百脈貫通,流轉著一股暖流,所過處,不僅原本遭受撞擊的損傷被瞬間抹平,且,還洋溢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力量。
此時此刻,即便是他站著不動,這位被剖腹的武士也斷不能控制住他的身體,極之可能,只需他稍微發動神力,就可以把他箍緊的雙手震斷。夢同學迅速的觀察了一下身體狀況,雖然感覺恢復的功力不及往昔一半,但是,在此涉及到生死存亡之關鍵時刻,多一分力量,便是多一分生存希望,何況是近將一半的功力,那是什麽概念?
即便在中土武林也足夠叱吒風雲了!
所謂,藝高人膽大。
如此突變,讓夢同學打消了跳水逃遁的計劃。
他心裡恨恨的咀咒著:你家大爺的,竟然敢對我複製白虎堂事件,給套子我鑽?
我可不是懦弱認命的林衝!
他的身子還在後退,與兩個武士錯身而過——噗嗤!
右邊那個武士忽然攔腰斷為兩截,卻是兩個武士擔心誤傷同伴,讓前面的同伴身體過去,準備出刀劈砍之時,不想夢同學霍然橫伸刀鋒,借著夜色的隱匿和腳步的移動推力,迅速結束了一條性命。
左邊那位武士通過了這一絲的時間差,卻也是確定了被夢同學一直頂著走後退的同伴已經身死,不再有任何顧忌,果斷的一刀劈之下去。
這一刀,為斜勢劈砍,按他的要求,是連同同伴的脖子和夢同學的脖子一並砍掉。他掌握的角度非常精準,刀鋒落下的位置,正是頸椎骨第二節和第三節之間的縫隙,此處正是劊子手處決死囚刀起頭落的最佳著力點。
噗!
他的同伴的腦袋應聲飛落。
夢同學卻不見了,哦不對,他只是蹲身下去,然後,從失去腦袋的身軀胯下霍然鑽了出來,一絲冷氣似乎凝成實質向他的腹部飛射而來。
這位武士大駭,想回刀格擋,才發現他的刀由於砍掉了同伴的腦袋,已跑到同伴的屍體面前去了,後續的招式被屍體擋住了,危及當頭,也不管什麽道義或同事情份了,果斷的雙手扳轉,硬是把同伴的屍體擋在自己身體前面。
嗤!
一縷冷氣穿過同伴的屍體,宛如毒蛇一般鑽進了他的腹部,他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顯然不明白,怎麽以他的同伴的屍體作為護盾,還是保不住他的性命呐?
不過,當他如同泄氣的皮球和同伴的屍體一起倒下的刹那,他才明白了。
他的手觸碰到了同伴的屍體,那是一具所有髒腑被震碎成漿型骨骼為齏粉空有一副皮囊包裹著的屍體,它的抗擊能力接近於零。
故此,夢同學的刀鋒衝擊過來之時,所受的阻力甚至低於穿透一張布塊。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空氣之中怎起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五角的六角的八角的菱形鐵片暗器不要錢般漫天飛舞,向罩落夢同學。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夢同學隻好以刀作劍,一式夜戰八方,揮刀把身子裹的嚴嚴實實,潑水難進。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剩余的四名武士並沒有跟夢同學拚命的意思,紛紛往池塘跳去,潛水逃遁。
待得夢同學把所有的暗器擊飛,衝到池塘畔,已是人跡隱匿,不知所蹤。夢同學抬起頭,眼睛望著遠處那一片住宅屋子,冷哼一聲,單手拖著竹刀,緩緩向那邊走去。
“閣下——”
暗黑深處,傳來一個女子清亮的聲音。
夢同學站住了腳步,凝視著前方一處花叢,冷冷道:“姑娘有何賜教?”
“不敢。”女子道,“閣下乃非凡之輩,容量當也是非同一般。他們雖有錯,卻也得到了懲罰,依你看,此事到此作罷,可好?”
“不好。”夢同學回答的那個叫乾脆,“我只是一個普通之人,我很小氣的,誰咬我一口我就要敲掉他所有的牙齒,眥睚必報,說的就是我這種人啦。”
女子似乎想不到夢同學會這樣的,哪裡有武林大家的雍宏大量?而且,給他戴了那麽高的帽子,居然還不領情,簡直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得理不饒人的地痞流氓。
估計,女子也感覺到頭大,語氣不由高了八度:“那麽,依你的意思呢?”
夢同學道:“我這人嘛雖然小氣是小氣一些,不過呢,那得看是對誰,如果有那麽一個美女吧,陪著我在這環境幽雅的亭子,喝喝小酒,哼哼小曲的,度過一個寂寥的夜,我的心一軟,就聽你話啦。”
女子沉默了一會兒,幽幽道:“你可別告訴我,你故意被騙進入此後院,便是為了見美女罷?”
夢同學道:“姑娘,你想我怎麽回答你?”
女子道:“隨你。”
夢同學道:“那麽,我說三夫人使人邀請我過來的。這樣,你滿意嗎?”
女子道:“不滿意。”
夢同學道:“好吧,我隻好說老實話啦,其實呢,昨天,佐藤先生把這處說的很神奇很恐怖,好像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你知道,人是有叛逆性的好奇心,你越不讓他做的事兒,他偏偏就要去做了。於是乎,我腦瓜子一熱,趁著三夫人召見的機會,進來看一看,這兒是怎麽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現在,姑娘滿意了嗎?”
女子似乎仔細消化了一下他的語言,判斷其中的水分含量,然後,幽幽道:“你說,你要找一個美女陪伴你在此聊天,然後,你就聽我之言,今夜之事到此作罷?”
夢同學道:“是的,姑娘。”
“好,”女子道,“咱們一言為定,我回去喊美女,你可不能在我走了之後,說話不作數哈。”
夢同學道:“姑娘盡管放心,我這人從來是言必踐,踐必果。”
“好。”女子一個“好”字之後,便仿佛如風消逝了。
夜漸深。
風兒愈見寒意濃鬱。
婆娑的樹葉在北風之中,仿佛,搖曳著一首淒傷的歌。
整片北上府邸,似乎沉睡如死。
發生如此火爆的打鬥,居然,無論是前院的包括酒井安德等八名護衛在內之人,抑或是後院這邊的北上家族住宅裡面的家眷,誰也沒有點亮一盞燈,探出個腦袋來看上一看。
打鬥的過程,雖是從開始到結束為時極短,但,那個被他開膛破肚的武士那撕心裂肺的厲叫,撕裂了夜空,在這個房子隔音效果極差的時代,足夠鑽進北上府邸之中的每一個人的耳膜。
可是,居然,依然沉靜如故。
夢同學絕對相信,倘若,不是他要準備跨進家眷住宅那裡,實行他的報復行動,肯定的,那女子也不會出言阻止。
據推測,既然那個什麽三夫人要在此地設計陷害與他,該是出於某種怨恨,至於她為何要害連面都不曾相逢的夢同學,他不知道,也不願意花費精神去研究。他只是很清楚,在演武廳,北上家主和那兩位老者都極有維護他的意思,為何,今晚卻整這一出,這才是想不通的。
莫非,是傳說之中的進一步考驗麽?
擦!
以扔棄幾名武技非常不錯的武士作為代價考驗他,值嗎?
夢同學站在亭子上面,背著手,望著閃著微波的池塘,暗暗一歎,或許,在某些人的眼裡,生命,沒有價值可言,只要可以完成他某個謀劃,甚至僅僅是其中某一個環節,便能夠淡然舍棄。
住宅那頭,忽然出現了一盞燈籠。
遙遠視之,人影不見,只見得昏黃的燈籠若隱若現的穿行於花草叢中。
近了,夢同學不由微微一呆。
提著燈籠的,是一位容貌清奇的少女——為何說是清奇?
那是一種清秀出塵,讓人不敢相信她是人間煙火喂養成長的美人兒,會忍不住奇怪這位該是天上的仙女,怎麽就一個不小心,墜落了凡塵呢?
美少女一襲淡灰長袍,款款而來,行至亭子下面,抬頭向夢同學淺淺一笑,雖燈光昏黃夜色暗黑,卻讓人生了整個世界怎然一亮的錯覺,柔婉道:“中土人,乃禮儀之邦,男子更是紳士風范,為何,你卻是忍心如此,看到我手上拿著那麽多東西也不搭把手呢?”
“額?”
她左手提著燈籠,右手端著一個木料托盤,托盤之上放著酒壺杯筷,還有糕點。
夢同學也感覺自己的確有失紳士風度了, 趕緊補救,走下亭子,伸出雙手接過托盤,可是,他的左手卻不覺意間抓住了女子捏住盤底的右手,兩人同時宛似觸電都微微一顫。
兩人緩緩抬起頭,看著對方,四目相交,皆是極快的掠過一絲異彩。
是英雄惺惺相惜?
還是其他的東西......
除卻他們自己,誰也不知道。
女子輕輕的抽出手去,移步走上亭子。
夢同學隨之而上。
放下托盤,取出酒壺杯筷之物,夢同學伸手準備拿酒壺,女子卻快了半拍拿過酒壺,微笑道:“你是客人,理當我招待你。”
夢同學隻好坐下,然後肘子支著桌子,手掌托著下巴,安安靜靜的看著女子。
女子忽然問了這麽一句:“我美麽?”
夢同學使用下巴在手掌上點了點,道:“自然。”
女子似乎懷疑他有所敷衍,道:“可是,我看見的是,你的眼神並沒有看見美女的渾濁,反而更加的深邃而清晰,所以,我不得不懷疑,在你眼裡,我是不是真的美。”
夢同學歎息道:“很多人都說了,如果,北上枝子都不算是美女的話,這個世界就再沒有女人稱得上是美女了。”
女子微微一怔,然後,淡淡一笑,道:“我隻想知道你的看法。”
夢同學輕輕一歎,道:“我的看法是,你應該盡早找個男人趕緊嫁了罷。”
北上枝子詫異道:“這卻是何故?”
夢同學老老實實道:“嫁人了,至少,可以減輕男人對你的惦記。”
“撲哧!”枝子忍不住歡愉的笑了起來,柔情萬種,煞是動人。